愛在風城 ---陪伴公公婆婆札記
文 / 吴碧雲
常聽長輩們說，「女孩子，命運就像是『油麻菜籽』，無論好壞就跟著先生過日子，也就是所謂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對於這種說法，我認為那是老舊思想，不以為意。當年新婚去戶政事務所登記配偶欄姓名時，連承辦小姐都說：「現在沒有人在冠夫姓！」
婚前公婆一再表示因為彼此生活習慣不同，不希望與子女同住。所以結婚十年，每次回婆家總是「任務型」態度，四十八小時內務必結束。從沒想過有一天居然會移居新竹婆家照顧公婆！從婆婆每周一次北上看醫生持續三個月，被診斷出有失智、憂鬱症傾向，言語中希望子女能陪伴，孝順的外子聽見且行動，毅然決定放下台北工作返回新竹，還很嚴肅地對我說：「不想人生造成遺憾 !」
愛要及時
當時外子做這個決定，確實讓我很錯愕，即便我的公婆是個和善又尊重別人意見的長輩。但是最讓我卻步原因是：信仰的差異。公婆是虔誠民間多神宗教信仰，一樓的客廳是佛堂，早晚虔誠跪拜上香，日夜靜坐還經常舉辦法會，讓我難以接受。當年和外子結婚時，婆婆還和顏悅色拉著我的手說：「信仰都是勸人為善，對於其他宗教不要去排斥。」其次是生活節奏大不同，公婆茹素多年且吃飯時間很固定，我和外子有自己的生活步調，而我也習慣台北生活的便利。
後來聖經上一句話點醒了我：「要孝敬父母，使你得福，在世長壽，這是第一條帶應許的誡命。」然後那個主日崇拜新竹北門聖教會陳牧師恰巧說到，「當孝順父母，這是一條帶應許的誡命。但是如何孝順父母 ? 是給錢 ? 或許他們比你還有錢！?方式很多，但我喜歡聖經上說：『你要使父母歡喜，使生你的快樂。』(箴言23:25) 只要能讓父母歡喜快樂的事，都要投其所好盡力去做。」這些話好似 神親口對我說，竟不自覺流下眼淚 !
回想在台北的母會宣布要搬去新竹婆家時，說著說著竟然在台上哽咽起來，牧師很嚴肅地當眾勉勵我：「上帝的時候到了！委身服事家人比你手中做任何事情都有價值 !」想想自己都覺得很可笑矛盾，往往在宣教特會上淚流滿面、舉起雙手大聲回應 神：「主啊！請差遣我，我願意為祢去 !」但是如果叫你好好待在家中，孝順父母照顧公婆卻是面有難色。
愛靠陪伴
那天在新竹家中，大姑打電話來恰巧被我接到，她很驚訝我居然願意搬回家照顧公婆。她說:「連我這個當女兒的，搬回家與父母同住都要考慮，更何況是媳婦！」接著又說：「我和姊夫每天為家人信主禱告好多年，沒想到 神竟然差派妳回去。」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料想到，只能說一切都是上帝的帶領吧。
經過一段時間我的觀察，發現婆婆並沒有從她虔誠的多神信仰中得到平安、喜樂；反而重擔、勞苦自己承受，讓我不禁想到聖經中的保羅看見雅典人凡事很敬畏鬼神，深怕遺漏拜哪一位神明，所以造一座壇，上面寫著「未識之神」。
對於他們的屬靈觀、信仰觀也是無法理解。例如：今年父親節外子早就安排好我們四人一塊出去用餐，準備開動時，外子輕聲對坐在身旁的我說：「我們來禱告。」婆婆在一旁聽見，趕緊碰觸身旁的公公說：「我們也一起來禱告吧！」禱告結束還會說：「感謝耶穌，阿們 !」有時候公公會邊看電視邊放誦經音樂，我常笑著建議說：「爸爸，您就關上放音機，專心看電視。」公公居然笑笑輕聲對我說：「其實，我是放給菩薩聽的。」真是無從回應。
某天和同樣身為基督徒姐妹的大姑 (先生的姐姐)提起這件事，她倒不以為意地說：「爸媽其實很關心孩子們。當年我單身未婚、在台北工作、念研究所、身體很差，他們曾北上陪伴、照顧我。跟著我主日一起去教會聚會，所以會模仿我的樣式奉耶穌的名禱告。」聽起來讓我很難理解，只能說父母關愛孩子永遠是滿分 !
我和外子陪伴常婆婆去新竹813醫院看病拿藥，熟識的醫生也勸婆婆要放寬心、放慢腳步學習慢活。公婆日常生活真的很勤奮，從早忙到晚不停歇。有天帶婆婆去新開幕餐廳享用悠閒午餐，她才坐下來、點完餐就開始叨唸：「待會要把衣服收進屋內、要拖地、要…」，外子聽後不禁皺起眉頭：「媽媽，妳不要心急，我們現在要快樂吃飯。」依我觀察，家是婆婆堅固的堡壘，不喜愛外出，常常困在憂慮愁苦中。我和外子常邀她一起外出看電影，或搭火車去內灣走走，三人行說說笑笑。但是我必須承認，帶領長輩們信主很不容易，因為面對「心中的巨人」很難說些真理，只能持續禱告求 神施恩憐憫，實在無能為力啊 !
愛中成長
我陪伴公婆的另一個收穫是「廚藝大躍進」。身為媳婦，總是要參與家事對家有點貢獻，但我是無法像婆婆一樣從早忙到晚，我需要安靜靈修、閱讀、彈琴、寫作。於是我主動畫出家事界線，要求負責晚餐，打理全家人的餐桌時間。婆婆聽聞後一則以喜一則以憂。歡喜的是終於可以從廚房退位，由媳婦接棒進駐；憂的是這位台北媳婦可以勝任每天都煮菜做飯嗎？料理的食物能否合乎口味？其實婆婆的擔心是合乎常情，因為連我自己都沒把握能否勝任。
公婆的飲食習慣是台式的，料理以油炒、煎、炸為主。婆婆炒菜要訣，「油下鍋要放點鹽、菜瀝乾後下鍋、火候要適中，這樣炒出來的菜才香。」公婆茹素多年，四菜一湯是晚餐的堅持。蛋及豆干是常見的主要菜色，公公特別交代炒豆干要使用小火，直到表面呈現金黃色，然後撒上胡椒粉、放醬油及不斷翻攪，熱呼呼香噴噴上桌是公公的最愛。
現在婆婆經常高興地說：「終於可以享受當婆婆的清福了！」我則微笑回應：「完全是媽媽調教得好。」婆婆聽後更是眉開眼笑，開心地說：「妳早就應該搬來跟我一起住了。」然後一再提醒我：「回娘家一定要展現廚藝給父母看喔!」一會兒又說：「妳爸媽會不會就把妳留下來？」
當然，上帝知道我無法長久過這樣的日子，外子也明白。終於，今年盛暑外子決定回台北工作了，以後就利用休假時間盡力回新竹陪伴，婆婆心中雖不捨但也能理解。而台北父母親極力邀約我們同住，因為我的廚藝大精進，母親說：「我也想過過不用煮飯做菜的日子!」
我真幸運能陪伴公婆、父母，享受和他們在一起時光。其實照顧長輩是需要提早規劃的，這是子女的恩典與使命，好讓我們親愛的長輩在世長壽、生活有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