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邀专文】1
圣诞之爱不打烊
文/赛思‧墨菲
译/吴信惠
打开圣诞礼物前,我对孩子们谈起与父亲这笔「情感帐」,「我也让你们失望过,请原谅我……」
印象中,父亲总是让我失望。他是个酒鬼,常对我拳脚相向。在他口中从不说「爱」—我几乎无法确定他的字典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字,更不相信他会爱我。
我十八岁离家,直到四十多岁才能面对这段蓄积已久的童年伤痛。这些年来,我习惯替他找藉口:「他已经尽力了!」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父亲过世前六个月,我深知来日无多,内心有股很强的意愿催逼著我去探望他。于是,我飞越千里回到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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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只有我跟他在老房子里,那是他难得清醒的时刻。我拉把椅子,坐到他的摇椅旁,对他说:「爸,我今天来,只想感觉你的爱,如果知道你爱我,其他的都无所谓了。」我没提当年他如何殴打我,也不去谈言语上的暴力,更不期望他有所改变,我只希望父亲至少会说些鼓励的话,例如:「儿子,我爱你」或「我很感激你」。
想不到,父亲起身离开客厅,留下我,孤独一人坐在房门外。那被拒绝的痛苦如波浪般再次在心中翻腾汹湧。不但如此,父亲还刻意避免与我独处,什至请侄子赖瑞送我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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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三月,母亲打电话来,说:「你父亲中风住院了。」我问她是否要马上回家,她说看情况再说。几天后父亲出院,却在一个礼拜后二度中风。母亲告诉我:「这次情况很严重。」
我立刻表示:「我马上赶回家。」
在飞机上,总觉得可能赶不上见父亲的最后一面。在机场见到迎面而来的侄子,「老爸走了,是吗?」「大约一个多小时前。」眼泪潸潸的我知道与老爸已失去相交的机会。
亲朋好友齐聚,为父亲举行丧礼。父亲的一位「酒友」说:「你老爸很以你为荣,常常提到你。」然后他告诉我父亲对他说过的话。我哽咽地说:「真希望他曾当面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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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我一直忘不了父亲如何令我失望。显然,他并不讨厌我,但他从不表示,连个暗示都没有,我怎会知道他曾以我为荣?我有意原谅父亲却很难做到,即使过了七、八个月,仍在痛苦中挣扎。我去探望他,他却让我碰壁!痛苦的回忆禁锢著我。直到许久之后,我才能真心地说:
「爸!我原谅你。」
那年圣诞,儿女和我一起围坐同唱诗歌,对著满屋的圣诞装饰,感恩之心油然升起。望著身旁的孩子,想到父亲在我心中的空缺,也想起自己对孩子的亏欠。我总是汲汲营营为生活忙碌,当他们需要时,我不见得有空,或许,我应该多花点时间倾听他们的心思,给他们爱的拥抱。
父亲与我之间的问题已解决,那我跟孩子间的「亏欠帐」呢?在我死后,他们会为了饶恕我而挣扎吗?我希望他们在我离世前就能原谅我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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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圣诞礼物前,对孩子们谈起与父亲这笔「情感帐」。「孩子们,我也让你们失望过,请原谅我。爸爸不希望你们跟我经历同样的挣扎,请说出你们的失望与难过,请饶恕我。」说完,我闭上双眼,等待孩子们对我倾倒不满与伤痛,一面在心中祈求饶恕。
敏感的老大婉达说︰「爸,你虽然不完美,但你总是尽力作个好父亲。」
老么强迈对我耸耸肩,安静地表示他很O.K.。
当我在说这些话时,特别想到老二希莎,婚前,她是家中最叛逆的孩子,在麻烦与困境中出出入入,我对她操最多心,也许在孩子们中,她对我失望特别多。一番沉默后,希莎说:「我只记得,无论我做了什么事,爸爸你仍然爱我。」
此时此景,让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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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圣诞夜,我学到一项宝贵的功课─我老是注意失败与错误,孩子们却乐意聚焦于爱与正面的行为。孩子知道我爱他们,这种认知让他们能原谅我的缺失。是的,我并不需要作个完美的父亲,只需要当个慈爱的父亲,我的身教就是教养儿女最好的方法,而孩子们也不会以我的缺失来论断我。
多年过后,我对那年圣诞夜的祝福仍充满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