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网下,放眼天下

——网络对青少年政治参与的影响

 

文、供图/谭瑞玲

 

 

不少家长觉得网络如洪水猛兽,不但侵蚀污染了儿女们的弱小心灵,且会连结来历不明的社群,甚至可能煽动儿女,产生偏激行为。不过,从历史宏观来看,网络只是历史进展中的媒介之一,遗害与否在于使用者的态度与目的。

 

▲网络只是历史进展中的媒介之一,遗害与否在于使用者的态度与目的。

 

历史中的媒体

 

当颠覆文化发展的活版印刷术在欧洲出现后,圣经不再是天主教教廷的专有物,信徒逐渐可以拥有自己的圣经,促进脱离教皇控制宗教思想的基督教的发展。然而,印刷术令各种思潮得以广泛流传,也导致后世政局的动荡及民生的翻腾。

 

昔日电报初次面世,被认为是传递信息最快速的媒体,只要能掌握这新兴科技便是强国的象征,是国家现代化的先决条件。强国可通过电报的捷讯,因应各地情况,远距离地遣兵调将,故拥有电报技术亦成为强权侵占弱国或镇压起义人民的预警工具。时至今日,纸本媒体已开始被人摒弃,电报亦消失无踪,有谁还会缅怀这些曾叱咤一时、改写历史的产物呢?

 

今世代的网络与政治参与

 

比起从前发明的媒体,网络的步伐速度更划时代,读者实时便可获得信息。通过智慧手机不断更新载体,打破以前必须呆坐计算机前的限制;用户更能一天廿四小时随时随地又随身地保持各样联系,弹指之间,每时每刻的信息便实时、贴身、排山倒海而来。

 

这种网上的高速信息,自然亦直接影响到群众运动组成的速度,常用的工具包括脸书、Twitter、YouTube、Instagram等。例如2014年8月9日美国密苏里州(Missouri)圣路易郡(St. Louis) 佛格森市(Ferguson) 发生了警察射杀手无寸铁的非裔青年事件后,一个小时内,网上便有目击者的留言及附近实时拍的现场照片。在示威的第一个星期,便有三百六十万笔Twitter 传讯,一个月后单是直接相关的Twitter贴文超过八百万。1

 

在中东,上网者大部份是年轻人,即使网络使用人数不及西方国家,但其影响力也不容忽视。被誉为“阿拉伯之春”的抗争运动,亦名为“脸书革命”,可见网络的影响力。2

 

2010年12月17日在突尼西亚(Tunisia)小镇,一名小贩不堪警察欺凌,愤而自焚。网上频传的自杀片段触发年轻人上街抗议的活动,民众表达对总统Zine el-Abidine Ben Ali政权的强烈不满,两星期后他便下台出走沙地阿拉伯。而这个群众运动,通过网上的互载,三个月内便吹遍埃及、也门、利比亚、叙利亚等地。

 

在突尼西亚,YouTube被政府监滤的情况下,脸书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它的上载内容甚至翻译成法语以致信息可走向海外。当地人民常一手执石块对抗军警,一手执手机互通消息,充分运用了网络的功能。

 

又如在埃及,有民众利用网络工具,在“阿拉伯之春”发生前,设立一个反对国家安全局(State Security Investigation SSI)恣意侵犯人权的脸书专页,广为流传。即使在“阿拉伯之春”期间政府关闭了网络,有些网络供货商仍提供服务,国外人也通过有线电话将现况再转至他们的海外网络上。Google也出动了“Speak2Tweet”,让埃及人利用一组电话号码留言,便可化成短讯贴在Twitter传开。

 

▲“阿拉伯之春”的抗争运动,亦名为“脸书革命”,可见网络的影响力。

 

八、九十后年轻人的特性

 

相对于上一代父母的理性时代—凡事讲求知识真理,注重组织、计划和理性安排,这一代年轻人属后现代型,比较倾向感性,着重观点,偏向感觉多于策划。他们较多讨厌权威,亦对传统反感。

 

特别在言论自由受打压的国家,年轻人更会对政府和受其控制的传媒缺乏信心。例如在埃及总统穆巴拉克的统治下,大部分传媒信息都是由上而下地受监管。年轻人却通过网络了解到总统及其家人穷奢极侈的生活,与民主社会对国家领导人的约制力产生比较。

 

在香港,因为报业和电视台逐渐的自我审查,越来越多年轻人浏览和信赖网上新闻。据香港中文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在2015的一项研究指出,参与六四纪念烛光晚会人群中,那些在八九年后出生的年轻人,多是受网上的信息和讨论影响,而不是传统的传媒所刊载的信息。

 

▲对美国不少非裔少年来说,上网能连结被主流社会边缘化了的族裔,使没有串连的人群团结起来。

 

网络如何影响青少年的政治参与

 

有些学者认为年轻人讲求观点、感觉的认同,在网上只会与政治理念志同道合者连结,少与意见不同者对谈,想法会越来越单向,缺乏多元化的思维。同时青少年又很容易以为在网上的“赞”便是人多势众,造成错觉,误认个人的想法属于社会的多数。

 

然而,对美国不少非裔少年来说,上网能连结被主流社会边缘化了的族裔,使过去无法串连的人群团结起来。他们认为自己的族群常被媒体忽略,网上链接反而可以积聚团结力量。故此,非裔族群比美国其他群体更多使用网上媒体,特别是Twitter,故又常被称为“Black Twitter”。

 

在美国佛格森市发生了警察射杀非裔青年事件后,通过“Twitter hashtag (#)”的主题平台, 分散各地的非裔可以在网上连结起来。例如“#Ferguson”,便能招聚关心此案的人;随着一些目击者看到被枪杀青年死前曾高举双手示意投降,又引发了“#HandsUpDontShoot”的流传;最后,为防止警员在非裔小区滥杀,非裔族群更形紧密,组织了Millennial Activists United,用了“#FergusonFriday”作定期反思互动,并且出版《This Is The Movement 》日报。网上的汇聚,跨越了以往的地理界限,能把分散各地但共同意向的人连接起来,跳出从前群众运动的规限。

 

此外,虽然纸本、广播、电视的传媒发展也一日千里,但始终是单向(broadcast monologues),读者和观众只是默然的接收者。相反地,在网络时代,读者可以实时互动,参与讨论,让议题成为多向和互向(social dialogues),因此更能迎合年轻人的喜好,觉得自己的意见受到接纳或尊重。

 

同时,身在现场的人更可以担当现场记录者,好像记者般尽公民责任如实报导(citizen journalists)。另一方面,不能实时参与或身处异地的有心人,仍可在网上同步参加(virtual participation),更能满足年轻人的群体效应。

 

2014年在香港发生“雨伞革命”期间,不少身处外地的年轻人,即是如此和现场的参与者连心同行。2013年在土耳其的民间示威更见其跨国性,大部分的Twitter讯息都来自海外,以致于首相Recep Tayyip Erdogan封杀当地网络以打压示威者的举动失败。

 

网络的优点之一是快速,因此要聚集群众和呼召行动时,可以在分秒之间即动员成事,不如过往的群众运动需要魅力领袖,或严密的动员组织力。昔日的擒贼先擒王的传统策略,已不适用于这世代的年轻人,往往一些集会都是个别群组的自发参与,然后再像病毒般扩大链接起来。

 

参与“阿拉伯之春”的大部分年轻人都是自发性的,横跨数个中东国家的抗争行动中,几乎没有一位具体的领袖。在美国的佛格森市枪杀案中,示威者亦多是各自响应Twitter,参与行动。一个“赞”(like),转递(forward)或分享 (share),便改变了以往群众运动从领袖而下的模式。

 

给家长的建言

 

一、明白参与政治活有助拓展世界

 

在突尼西亚,青年人上街当然不只是因为一位小贩自焚,还包括抗议国家普遍的高失业率,和存在已久的政治问题。甚至,年轻人参与阿拉伯之春的举动,即是响应对当地政府长期忽视民生的要求。美国非裔青年对佛格森市枪杀案的强烈反应,也源由于小区常发生类似事件。

 

网络引起的话题与讨论,多数是响应社会状况,此类的互动可加深促进交流思考的深度,促进知识的广度,不见得都是家长所担心的无所事事或无中生有的聊天。

 

不少家长抱怨孩子俨如宅男、宅女,整天窝在计算机前沉迷电玩,没有真实社交生活,缺乏同辈互动。若子女开始留意时事、关心政府政策、参与小区活动,是儿女从自我中心进步到开放胸襟、放眼天下的表现。

 

二、与子女一起成

 

中学时代便参与香港社会运动的黄之峰,曾表示自己对政治的深入认识和及时跟进,很多都来自网络,特别是从Facebook。身为家长,也应与时并进,关心子女的知识来源。事实上,儿女从网络所获得的信息,远超过父母所能给予的;因此父母亦需充实知识,进入子女浏览的相关网站,明白他们的看法,才能和儿女对谈。

 

防偏激言行从小做起

 

美国南加州大学非洲裔毕业生 Modupe A. 分享,南加州富豪区比华利山(Beverly Hills)的居民在看美国非裔族群问题时,不少充满偏见,远离现实。不过,她若要和反对者对话,就需要找出双方都关注的话题,然后逐步讨论,以求双方增多了解。

 

实际上,在网上搜寻,甚至在同一平台,也可以看到多元化的声音。例如在“Twitter hashtag #Ferguson”,便能看到截然不同的意见,支持被杀非裔青年 Michael Brown和支持开枪警员Officer Darren Wilson 的声音并列其中。

 

家长与其担心网络的威力,不如从基本功夫做起:自子女幼年开始便强化亲子关系。孩子渐渐懂事时,常与他们讨论报章的新闻或身边发生的事,从而建立正确的价值观和判断是非的原则。当儿女逐渐长大,更要明白他们的世代崇尚反权威,又重感性,尽量不要家长式地强推自己的意见。最好先聆听,然后从不同的角度问问题,帮助子女从单向思维走向多元。

 

▲在香港发生的“雨伞革命”,许多年轻人不顾父母的反对,上街为自己的政治理想示威抗议。

 

四、定与容并行

 

一位想参加“雨伞革命”的香港女学生说,父母不准她参与,甚至用脏话骂她,但她仍毅然上街。热衷于美国黑人民权运动的Modupe A.,父母是非洲尼日利亚移民,虽然明白、认同她所争取的权益,但仍觉得她应该先用心读书,完成移民都追求的美国梦。

 

家长欲与子女保持良好的互动,宜以身作则,表现愿意聆听不同意见的真诚态度,而又同时保持自己坚定的立场,身体力行,教导儿女如何与意见不同者和平相处,却又不失个人的价値观和原则。

 

五、善用信仰的力量

 

基督徒的世界观是“在世而不属世”,我们向世人传福音时,即是两个迥异价值观的交锋。为了拯救失丧的灵魂,我们理当谦卑,静心聆听别人的心声,同时亦温柔地坚守自己的信仰,靠着神的力量,言教身教地改变对方坚硬的心。儿女们在基督信仰文化下成长,便能减少产生敌我的排斥心态,反而更能有同理心,努力寻求与意见不同者对话。

 

科技不断进步,媒体日新月异,能拉近人群距离,亦会触动社会。我们与其忧心它的负面影响,不如与子女共同学习,充分利用创新功能,去关怀社会,认识世界。

 

1:
Yarimar Bonilla and Jonathan Rosa,“#Ferguson: Digital Protest, Hashtag Ethnography, and the Racial Politics of Social Media in the United States,” American Ethnologist 42 no. 1 (2015): 4-5)

 

2:

Gadi Wolfsfeld, Elad Segev, and Tamir Sheafer, “Social Media and the Arab Spring: Politics Comes First,” 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ess/Politics 18 no. 2 (2013): 118

 

 

作者小档案

谭瑞玲博士,愿以历史学者的眼光,学习旧约先知的批判精神,审视过去的不公平,为弱势群体发声,彰显神国公义。现为《义显之声》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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