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应如何看待中国传统的文哲典籍?
文/殷颖
基督复原教正式传入中国已逾二百年,但中国的基督教文学尚未诞生,倒是信徒人数远少于中国的日本,却已产生了很好的基督教文学作品;无论是以传播福音预工之三浦绫子的小说《冰点》,或讨论基督教神学思想之远藤周作的小说《沉默》,都为代表性的基督教文学。
过犹不及,看法两极
中国基督教对自己的传统经典应如何看待,似乎尚无定论;根据我的了解,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观点:其一是完全排斥,视同异端;另一种是全盘接受,视同圣经。
前者可以锺峻父著作的《圣经与易经》为例;锺著将《易经》中的一些文句摘出来,以《圣经》的立场来批判,藉以彰显圣经真理;但却让人读了一头雾水,因为锺著并未整体介绍《易经》内涵,全书餖飣成篇,不知所云。
后者可以近代基督教学者谢扶雅为代表,他主张基督教应全盘接受儒家的思想,并且主张要将中国的《五经》与旧约的《摩西五经》并列,将儒家的《四书》排印在新约的《四福音》之后。视儒家经典等同《圣经》,想法令人惊异。
这两位基督教名家偏执的看法,都有待商榷;中国古籍中的许多思想并非毒蛇猛兽,不必忙著全盘否决;儒家所标榜的伦理哲学有不少是与圣经道理相符合的,但皆为自然的一般启示;绝不可与圣经真理相提并论,更不可与圣经等量齐观。否则便失去圣经信仰的立场,成为荒谬的极端。
《品奇书,觅真我》观点独到
至于基督教对中国传统文学名著的看法,教会多持疑虑的态度;根本不予重视,或由消极的不鼓励阅读,到积极的禁读;以保持教会不被「污染」。《品奇书,觅真我》的作者苏文安牧师坦言幼时读《西遊记》是躲在大衣柜中用手电筒阅读的,因此书在保守的基督教家庭中列为禁书。幸而,苏牧师对圣经真理与中国传统文学典籍均有正确认知,而且花费了许多时间研读四大奇书,并以基督徒的立场发表了他的观点,实为基督教的一大突破;按评论四大奇书的著作极多,但苏氏对此四书的评论,是本著基督教信仰的立场发言,故特别值得重视。
苏著对四大奇书著墨最多的是《红楼梦》,下的功夫也最深;这本书我幼时读的是家中典藏的粉连纸精印的《绣像石头记》,后来又收藏了多种版本;包括胡适限量刊印的《乾隆甲戍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后来邂逅当代的河南红学家张之老夫子,读了他花十年功夫创作的《红楼梦新补》(张氏认为程高本续四十回违背曹雪芹的原意,因而补作),并有幸与大陆著名的红学家周汝昌老先生分别为张著写了序文;还引荐该书在台湾出版。当年与周公相约要同遊曹雪芹故居,惜迄今无暇践约。
这本「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的《红楼梦》,不仅是中国的宝典,而且是一部熠熠生辉的世界名著。苏文安不但精读了《红楼梦》,也读了许多红学家的评论,并综合各家对红书的观点做出结论;认为《红楼梦》是曹雪芹以血泪写成的「忏悔录」,苏氏更引述了圣经对忏悔的正确意义,为《红楼梦》作出重要的评语。
《三国演义》是我幼时读的第一本文言小说,因为是「閒书」,家中禁读;我只能在冬日严寒的庭院角落里偷读,脚背都生了冻疮。但读此书时心中火热,为罗贯中笔下塑造的人物而感动;罗贯中成功地塑造了两个正面人物诸葛亮与关羽,与一个反面人物曹操。《三国演义》是一本加料的历史小说,苏文安认为:「上帝写大历史,英雄豪傑写中历史,凡夫俗子写小历史」,透过这部历史小说,警示我们也要为自己写下生命的历史。
《水浒传》中的「掀翻天地重扶起?─梁山好汉的难酬壮志」,是苏氏评介此书的主题;这部书是在述说人民对政治社会的不满而寻求自我救济的行径;即所谓「官逼民反」,也为快意恩仇的动人故事。梁山泊的一百单八将,我小时候连他们的绰号,都能倒背如流。该书使用的语言鲜活,笔触灵动,金圣歎对此书评价极高,与《莊子》、《离骚》等经典名著并列为「六大才子书」。苏文安认为此书部分内容「封建自囿,杀人如麻」,应为反面教材,与我的观点相同。评论允当而精到,读之可以击节。
苏著评析《西遊记》时提出的「古今平衡观点」中,认为该书蕴藏极深的哲理,赏析此书应将娱乐性、文学性与批判性、哲理性并重。因书中的四个人物各有所代表,能深刻表达出人性的各个面相。记得赵滋蕃教授在其《文学与美学》中有一篇〈笑谈猪八戒〉,认为猪八戒是中国农村乡愿人物的总代表,处处显露出人「肉体」的各种情结。最后,苏牧师道出:「华人基督徒作家的《西遊记》任重道远」一语,颇值深思;按吴承恩的《西遊记》并非佛教之「文宣」,但可断言,此书对佛教的推广极为深远。中国基督徒作家或可以此书作为参考,但中国教会要出现这样一部影响深远的作品尚需时日。《西遊记》是四部奇书中惟一的宗教小说,情节虽荒诞却寓意深刻,值得阅读。
苏文安文笔亦莊亦谐;简约而流畅,他的《品奇书,觅真我》是大文章,也是好文章,可作基督徒对中国古典文学的导读。每一个信徒家庭,什至教会的图书室都应将此书与这些名著,一同陈列在书架上,让苏文安牧师伴您共遊中国传统文学名著的美丽园圃。
(本文图片摘自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