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出美丽非意外
——李杰美故事1
原著/李杰美 编写/李文屏
编者按:
本文根据李杰美未完成的自传缩编而成,读后请看本期的采访续篇这个大老板永远挺她—李杰美故事 2
李杰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毕业,曾任加州副州长Leo McCarthy办公厅经济发展委员会项目经理,“美国洛杉矶会议及旅游局”国际部经理及驻华办事处首席代表,中美商会旅游委员会主席,北京和睦家医院市场部总监,国际知名协会SKAL北京分会创始人,曾受国内外多种重要报刊采访,并常参与中国中央电视台的专题节目录制。因她的出色贡献,洛杉矶旅游局成为迄今为止惟一被中国国家旅游局认可的国外市级旅游局驻华机构。
资格与品格
1984年,一场国际盛事来到洛杉矶—第二十三届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那时我十八岁。父母鼓励我尝试新鲜事物,突破自己的小圈子,所以我报名申请了奥运会的中文翻译义工职位。中文考试后,我趾高气昂地凯旋回朝,心想这般成绩优异口才伶俐,舍我其谁啊?等着谕旨下来召我效力吧!
但差两个月就开幕了,怎么还没人联系我?一定是组委会工作量太大而失误了,可不能让他们因一时疏忽而损失一员大将啊!我翻了翻黄页(那时没有网络),打了好多电话,然后直接去了他们的长堤办公室。
坐在前台等回复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工作人员在角落吭哧吭哧地装箱,纸箱堆得有他人那么高,摇摇欲坠。我赶紧跳起来帮他,一起把一摞一摞的塑料名牌塞进纸箱,封好,摆整齐。我是如此全心投入,早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干完活猛一抬头,一个穿衬衫打领带的男子正站在我面前,他把我叫进办公室说:“下周过来吧,来试穿工作服。”
我点头准备转身离开,他犹豫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小姑娘,你知道吗?我们的志愿者几个月前就已经招满了,刚才本想请你离开,但你今天的举动让我们非常赞赏。你看到有人需要帮助,自己主动过去帮忙,这正是作为志愿者最可贵的素质,所以我临时决定安排你做场地招待员。”
就这样,我没有凭资格脱颖入选,而是因为乐于助人而得以参与这场奥运盛事。原来,“品格”胜过“资格”,做什么样的人比做什么样的事更重要。
▲杰美的大学ADX姊妹会伙伴近期前来看望她。
顺服与诱惑
我的爸爸妈妈是典型的传统台湾父母,一直把我管教得很严,要我当个名列前茅的全优生,上一所好大学。我也不负众望,考入了UCLA。但名校的竞争非常激烈,就在一个考完试的下午,我垂头丧气地打电话给爸妈,因为只拿到C!爸爸听了立刻抢过电话语气平和地说:“女儿,没关系的!现在你上大学了,C还是D都不用管。爸爸就给你三条忠告:第一,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第二,每天常带微笑,待人友善;第三,找个好先生。”
我听得目瞪口呆。啊?!这才是他们送我来上大学的目的?不是当个新世纪的女强人?
我究竟要如何选择?是物色个好男人嫁,还是去施展自己的鸿鹄之志?在今后四年的大学生涯中,我会不止一次地在这两条道路之间徘徊。培育我长大的两大支柱:中华文化和圣经教导,都要作子女的孝敬父母,听父母的话。所以我最终当了听话的女儿:做个美好的自己,找个合适的伴侣。这其实也是我“打入”姊妹会、成为罕见的东方面孔的原因之一,因为我听从父母突破自我限制的教诲。
兄弟会和姊妹会是美国大学中特有的一种文化现象,被统称为“希腊生活”(Greek Life),常用三个希腊字母命名,比如我的姊妹会就是ΑΔΧ(Alpha Delta Chi)。
这些名字读起来似乎邪教组织意味浓厚,其实有着单纯的学术根基,多由早期拉丁文学社团演变而来的,后来发展成社交性、专业性或者荣誉性团体,特点是非常排外,但一旦加入你就拥有一种情同手足的亲密,友谊有着永久的保鲜期。
加入姊妹会很难,前辈们绞尽脑汁,设置出系列障碍来考验你,只有把你折磨得半死不活了,你还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走,才能表明你为组织可赴汤蹈火、肝胆涂地!比如要我们换上奇装异服,去街头卖艺募捐等等。
兄弟会和姊妹会间经常会有联谊派对,而我参加的是个基督徒姊妹会,不喝酒,不跳舞,不在婚前有性生活!所以我们在其他兄弟会眼中像是纯洁的圣女,不但都是处女,长得又好看,换上礼服迷得他们神魂颠倒,好多兄弟会男生像熊看到蜂蜜一样地围着我们打转。记得有几次,为了商量是否接受他们跳舞的请求,我们内部产生了激烈的纷争。但每次,姊妹们因对神的顺服都在与诱惑的激战中胜出。
如今,一些心灵躁动的小姑娘可能会娇嗔地抱怨:“矮油(哎呀),这样的人生多不完整!”其实,根本不需要酒、性和夸耀来让你感觉好、有价值;不需要让环境和同龄人来定义你、左右你。来自为神女儿的身份感、自尊感和价值感比什么都重要,你只需做你自己,你的生活照样可以多姿多彩。
现在,将近三十年过去,我们姊妹会的人还保持着当年的情谊,她们打开了我的视野,帮助了我的个人成长,并深远地影响到了我追求高质量生活的态度。
修养与求职
在大学里,我比较不务正业,更热衷于参与学生组织的工作,在社交圈、志愿活动和亚裔美国人的议题上很活跃。我的另辟蹊径得到了妈妈的朋友夏玲的赏识。在她引荐下我得到了三个团队的面试机会,第一个来自加州副州长办公室,面试者是加州经贸委员会主任Mary Leslie,面试方式是请我吃饭。
我入选后,Mary坦白告诉我,她要看的是我待人接物的能力,在副州长办公室工作,是一个面向公众的职务,需要在公众场合代表副州长的形象。整个面试过程中,她都在留心我与服务员之间的互动,我怎样点菜,点什么菜、什么饮料,谈吐中的逻辑、表达和综合能力如何,我的人际联系怎样等。感谢父母多年的培育、教养和基督信仰对我的影响,让我愿意为人着想,健康、廉洁、利落,有热情、有主见,否则面试之后,我听到的将是政坛大门向我关闭的“砰”的一声。
▲杰美(中)与第一个老板Mary Leslie(右)。
政坛与家园
我在政界的起步算比较高,侥幸逃过了菜鸟必经的三项“洗礼”—影印、跑腿、买咖啡,直接被安排在副州长办公室,负责亚裔选民间的宣传和服务,后来又被调到了经济发展委员会担任项目经理,以亚太地区的发展为重心,促进双边贸易。当时还没有投资移民的概念,在我们的推动下才开展起来。
政治生活紧张、激烈、快节奏,早上七点之前,所有人都已把重要报刊浏览过一遍,好决定当下重要的议题是什么。从政人员都是知识精英,都有政治手腕,懂得提防,谨言慎行,力求让观点面面俱到、站得住脚等。这段历练让我在之后的职业生涯中受益匪浅。
但美国“公务员”可能是最不稳定的职业之一,我们这些政治助理会随着政客的仕途而起落,一旦竞选失败,所有人通通卷铺盖回家。我们拿到的微薄收入也就勉强足堪温饱,公众利益是支持我们奋斗到凌晨的咖啡,政治激情是在廉价公寓里温暖我们的火焰。
因从政压力大,当副州长麦卡锡McCarthy 下台时,我也萌发引退之心。柯林顿总统上台后,我的很多同事跟着转往东岸,从州级升迁到联邦级。因为有了在加州这一美国最大州的经历,我们这些人算很抢手。我也接到白宫来电,说有一个空缺,问我有没有兴趣?
能到华府工作可说是事业生涯的一大跃进,但是接受的话,一去至少三年。当时丈夫的牙医诊所经营得很成功,周六我需要去帮忙;再说我也希望停下脚步快生孩子。那么,白宫与家园,选哪里?
对我来说,上帝创造女人是要辅助丈夫,何况事业、朋友不会永远跟你在一起,到后来还是要与老公为伴。所以作为一个女人和妻子,我选择了丈夫和家庭。多年后回头来看,发现这是正确的选择,否则可能不但顾不了家庭,还会卷进后来的违法捐款案。
▲杰美与先生戴维。
完整与残缺
我先生是委身的基督徒,虽有好生意好房子,但他并不满足也不快乐,念念不忘的是医疗宣教,一心想去泰北金三角。因顾及我的不适应,听朋友说北京也有医疗需要,就决定先到北京。那年我卅三岁。
可是我却当不成母亲,因我做过子宫内膜异位手术,难以怀孕。有人在我面前,毫不避讳地建议我老公找个二奶生小孩。
当时有位朋友知道一位乡村到北京打工的阿姨,不慎怀了第三胎,却不敢告诉丈夫。我们得知消息,经过祷告后,满心欢喜决定领养这名婴孩,取名丹尼。在婴儿生下第三天,我们就抱他回家,夫妻两人半夜轮流起来喂奶,忙得不亦乐乎,把丹尼宝贝当成心上的一块肉。
不料,好景不长。四个月后,阿姨突然写信来要孩子。原来丹尼的亲生父亲意外得知妻子蒙骗他生下孩子,大发雷霆,威胁妻子若不把儿子带回就跟她离婚。尽管万般不舍,心如刀割,我和与先生还是决定把小孩归还,以挽救他们的婚姻。我当时伤心欲绝,心想我放弃事业到中国来,只是为了当个正常的妻子,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祷告和朋友的安慰成为我的力量。人生常有残缺,在这样的残缺中,我们仰望上帝的恩典和完整。
▲2002年SARS期间杰美(中)输血现场。
失落与喜乐
“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罗马书8:28)。我的一切选择都是出于对神的爱和顺服,那么神要我在这样的残缺中,得到什么益处呢?还是要通过我让更多的人得益处?
当不成母亲我很失落,手上时间充裕,我感到好像在混日子。就在那时,丈夫工作的北京和睦家医院来了个新的总经理,他接受我把医疗当成企业品牌经营的建议,并看中我,要我作医院的营销经理,协助医院打开市场。把医院做成企业品牌,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这是一家外国人开给外国人的医院,因为2001年中国的医院设备还普遍很差,在中国的外国人如果有大病,通常跑到香港就医,生孩子就跑回自己国家,有时分娩费要花上十万美元,简直是不可思议。和睦家医院就是看准这一点而设立,主要的对象是在中国的外国人。
我进去时是他们发展的第三年,新总经理是我遇见过的最棘手、最麻烦的老板。但我在和睦家学到很多。
接着是2002年的SARS大考验,那时真吓人,简直忙疯了,很多人当下就走了。对走不走我也有选择,但外国人可以离去,中国同事却不能走;如果我走了,团队就垮了。我虽然紧张,但告诉自己不能垮,祷告和责任感撑着我,要共难共苦。真是患难见真情,有使命感的人都留了下来。
当时医院很缺血。之前每月一次的捐血,我硬着头皮抓人,至少也有十人。但SARS期间就没人敢来捐血了。大考验也是大机会,我们决定走入小区,在国际学校所在的丽都广场办一场捐血活动,把医院名声打出去。
我们找到红十字会的捐血车,一再强调有消毒安全,消除大家的疑虑。没想到当天来了100多人,非常轰动。在SARS期间,我们医院是惟一站出来的。这也让我发现,人心并没那么坏,需要的是有人出面组织。
那时先生戴维也驻守医院,有一天突然有神的感动,上网订购了一支手工制的小提琴,召集了所有的医师护士,就在医院大厅里,戴着口罩,开了一场即兴的小提琴演奏会。在那之前,他已经十几年没碰小提琴了,可是当他触到琴弦的那一刹那,脑中的赞美诗却一首一首地全浮了上来。演奏完毕,戴维自己也很讶异。
感谢主,即使在失落中,主必让有意义的事来填补;在苦难中,他也会唤醒藏在我们心底的歌。因为人世间的折磨都要过去,靠着信心,在艰难的路径中,琴弦仍能因为他而发出颂赞喜乐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