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期神国知行-文化 Knowledge & Practice

追寻一代基督教文学巨擘的足迹

 

文、供图╱殷丽群

 

 

参加完女儿牛津大学的毕业典礼,次日早晨天清气朗,搭车前往附近的海丁顿(Headington)小镇,徒步穿过翠绿的小道幽径,来到古朴肃穆的圣三一教堂,一家子在环堂的墓园找寻一个墓碑。

 

秋风起兮天意凉,拂开无尽落叶,染成遍地枯黄。女儿提议:「比赛谁最先找到。」几个人满园子寻踪觅迹,偏偏众「碑」寻他千百度而未有所获,我显得不耐烦:「还是问人吧。」

 

「不,自己找才好玩。」孩子坚持,只是「作弊」了一下,用手机上网搜索墓碑的外观,发现座落在一棵大树旁。我们沿着墓园的几棵树,用心观察周围,不一会传出女儿的尖叫声:「找到了!」躺平的大理石墓碑上斑斑青苔,雅致的小白灯照亮印刻的十字架。

 

我随手拨开片片树叶,清晰可见是:

 

Clive Staples Lewis
BORN BELFAST 29TH NOVEMBER 1898
DIED IN THIS PARISH
22ND NOVEMBER 1963

 

隐匿一隅,专一爱慕上帝

 

寻碑游戏结束,我们移步入教堂,在鲁益师(C. S. Lewis)生前惯坐的位置旁,有两片纯白的玻璃窗,上面刻着与《纳尼亚传奇》(The Chronicles of Narnia)相关的故事情景,窗前摆放了这位基督徒文豪的照片及简介资料。其中提到:「每次主日敬拜,他像隐形人一般,早早到教堂来,坐在同一个不显眼的角落,聚会结束前就悄悄离去。」

 

我在属于他的隐匿一隅端坐良久,体会这位被誉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基督徒的「隐藏自己」,不爱自我突显,也不热衷社交寒暄。来到教堂,他专注亲近三一神,饱尝与主同在的喜悦就满足了。这份爱慕永生神的执着与专情,使他为上帝所用,挥洒出传世的信仰文学巨着!

 

踏出教堂,穿过大马路,走进静谧详和的村落,来到鲁益师名曰「窑屋」(The Kilns)的故居。这栋典型英式红砖房舍,饶富田园诗韵味及乡间浪漫情怀,令我想起幽默大师林语堂的话:「『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之一,是『住英国乡村的房子』。」是理想的氛围使然吧,崇尚清静简朴的鲁益师,在恬淡闲适的心境下,写作灵感如泉涌流。他深爱窑屋的半隐居生活,于转赴剑桥任教的十年间,每逢周末假期都回来,最后在此长辞人世。

 

纳尼亚灵感泉源

 

从窗户窥见屋内,空无人影的客厅和书室,家具摆饰整齐俐落,优雅别致。一位满头斑白的老先生忽然推门而出,礼貌彬彬地介绍了窑屋的导览时段,我们因未上网预约无法进入,他就推荐附近一处绿意盎然的隐蔽湖泽,强调:「这是『纳尼亚』灵感的发源地。」这个建议挑起大家的盎然兴味,马上前往。

 

踏过泥泞地,映入眼帘的是藏于窑屋后方、一方别有洞天的小森林,繁枝茂叶拥抱着小湖。鸭群悠然嬉水,阳光洒落湖面,浮现点滴金黄,随着潺潺水声跃动着,直是世外桃源!

 

驻足片刻,身心经天然灵气洗涤,滤净了繁杂的思虑,深处涌起莫名的喜悦。不禁忆及鲁益师提及自幼年即有的神秘愉悦感,来自亲近大自然、与人互动,或阅读,这份难以言喻的悦乐虏获他,然遍寻根源多年而不得,直到归信基督。因此为这份惊喜写下信仰自传《我如何成为基督徒》(Surprised by Joy)。

 

隐密的小林钟灵毓秀,难怪置身其中的鲁益师悦乐满怀,至迸发奇想,创造了「纳尼亚」天地,为二战后沉痛颓丧的灵魂,揭开连串新鲜惊奇的冒险之旅。借奇幻寓言隐喻上帝救赎人类的信息,用超凡的想像力洗刷当下的社会悲情。《纳尼亚传奇》着实重燃战后人心的希望,无数英国人的童年都有个魔幻衣橱,幻想自己到了纳尼亚王国拜见狮王阿斯能,然后一起对抗邪恶的白女巫,见证「光明终必战胜黑暗」。

 

年岁渐长,大伙儿发现纳尼亚的战役不在衣橱里,乃是各人内心的善恶之争,而「光明终必战胜黑暗」,要等到耶稣再来才会实现。可贵的是,鲁益师胸怀纯真烂漫的赤子之心,紧贴上帝脉搏,以超然的创意和童趣的笔触,传达基督为罪人舍命的至极之爱。这爱蕴含美善力量,能带领一切相信的人重返真实的纳尼亚理想世界。

 

▲鲁益师故居窑屋位于宁谧乡间,让崇尚简朴的他在此获得如泉涌流的写作灵感。

 

上帝经得起质疑与抗辩

 

告别海丁顿,重返市中心,踏进被誉为牛津大学最美丽的抹大拉学院(Magdalen College)。鲁益师在此任教期间,历经几番怀疑上帝的心灵争战,终究于1929年复活节晚上,在这里的办公室跪地祷告,认罪悔改承认上帝,再于两年后正式归信耶稣,成为基督徒。

 

庄严高雅的抹大拉学院有个偌大的鹿园,梅花鹿三五成群,怡然自得随处漫游,惟一的乳白公鹿戴上树杈般的茸冠独自沉思,傲然遗世。飕飕寒风荡过树海,层层叠叠醉成一大片红黄交错,奏响了「秋之颂」,煞是迷人!学院内几处幽深的林间小径,留下鲁益师生前边漫步边苦思基督救恩并跟上帝争辩的足迹。

 

▲鲁益师任教于牛津大学的抹大拉学院期间,几经心灵争战,终于归信基督。

 

▲鲁益师曾于抹大拉学院内的林间小径,留下苦思救恩的足迹。

 

其实,不少牛津学人都有过鲁氏当年与上帝角力的经历,徘徊在有神与无神的路口,理智通不过:「何以慈爱的上帝容让世间有苦难?」十岁的鲁益师正因上帝未医治罹癌的母亲而大感失望,从此成为无神论者,陷入抗拒上帝的痛苦深渊,觉得「所有的爱都是虚幻,所有相信的真实更是残酷而无意义。」(参考鲁氏17岁时写给好友葛理夫[Arthur Greeves]的信。)

 

幸而,基督信仰中的上帝经得起人的质疑与抗辩,也乐意与疾愤叛逆的心灵对话。鲁益师与许多牛津寻道者都走过靠理性逻辑思考上帝,却百思不得其解的苦路,最终是自有永有的真神亲自向他们显明。

 

我家一对就读牛津大学的理科姊弟,在艰辛的成长岁月忿然怀疑过上帝,面对连串不幸的际遇,他们私下写信给天父,质问祂在哪儿?这段痛苦路径打击两人的信心,他们却不放弃读圣经和参加基督徒营会,最后发现上帝的良善与公义远超越人有限的理性所能理解。如今,姊弟俩在同一教会稳定聚会,渴慕追随耶稣,且热心带领对上帝存疑的同学认识十架救恩。

 

几经深思挣扎终归降服基督的鲁益师,初信即写下信仰教义经典《返朴归真》(Mere Christianity,另译《我如何思考基督教》),以圣经中「有一婴孩为我们而生」为核心,将最纯净的真理要义,浅显易懂地和盘托出,摒除任何外加的宗教装饰,于二战时吸引了无数遭战火蹂躏的心灵皈信基督。鲁氏有逾十年的时间主持牛津大学的「苏格拉底学社」,(Socratic Club),于此着名论坛捍卫基督信仰、跟各类思潮对话,蔚为当时最受欢迎的社团。时至今日,「谈论上帝」和「思考真理」仍是牛津校园生活的一部分。

 

信仰巨着显彰永恒价值

 

英国的酒馆是各阶层人士畅谈欢聚的社交场所,而位于牛津城大马路上的「老鹰与小孩」(The Eagle and Child),即当年鲁益师与《魔戒》作者托尔金(J.R.R. Tolkien)成立的「迹象文学社」(The Inklings)据点。疫情禁令间一直停止营业。难得造访牛津,承诺带儿女前往用餐,怎料门外挂上「永久关闭」的告示,令我怅然若失。不期然地想起力劝鲁氏信耶稣的托尔金,曾以「耶稣一生是真神亲自写下绝对真实的救恩神话故事」,启迪了鲁益师这「最不情愿回头的浪子」降服基督。这对莫逆之交于「迹象」聚会间相互切磋文才,彼此期许用书写彰显福音信息。

 

▲鲁益师与托尔金在「老鹰与小孩」酒馆成立「迹象文学社」,两位文豪彼此期许以书写彰显福音。(图片来源: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The_Eagle_and_Child_Pub.jpg

 

「迹象」一词,乍听恰似非专业的文人社团,殊料社内许多是慕鲁氏之名而来的大学教授。自来,各地学术菁英云集牛津,当地学人在卧虎藏龙间,大多抱持谦冲的处世态度;牛津课程之艰深紧凑,令无数学子读到气喘如牛,深刻体验学海无涯和个人有限,自我无从鼓胀。也许正是如此风尚,两位旷世文豪谦称这是沾点墨水、淡淡书写的文友会。

 

秉承英国自约翰卫斯理革新社会以来的慈善文化精神,成名后的鲁益师将大笔版税捐作社会关怀用途,一直过着英式的清简生活终老。除了演说着书,他将精力用在回信给寻求属灵引导的读者,与他谱出「黄昏之恋」的女诗人乔伊(Joy),正因与他鱼雁往返而归信了耶稣。

 

「迹象」已走入历史,昔日聚会的酒馆也停业了。我于馆外徘徊,想像当年几位文友各自朗读作品并互勉创作的场面。文学着作要能穿越时间长廊仍值得品味,需要引发跨越时空的思考。诚然,大师的信仰巨着见证了经得起怀疑的上帝,祂的永能、神性,及对世人的救赎奇工,委实无可推诿。走过一代伟人的生活轨迹,恍悟现世的声誉成就,如同一切非永恒之事物,与基督同在的永恒生命相较,真如鲁益师在《四种爱》(The Four Loves)里所说:「永远都是过时的。」

 

 

,香港出生,神学院宣道硕士,曾于福音机构并基督教报社从事文字工作。婚后随夫赴英生活,自此全职理家,育有三子女。封笔廿载,中年忽地觉晓重拾秃笔,2019年夏从零启航用中文阅读及写作,至今零零落落捡回散失的方块字,文章全具基督信仰内涵,发表于港台美三地的华人基督教刊物。

 

KRC消息

夥伴活動

神国杂志历年刊物

神国杂志栏目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