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繼續唱

文‧供圖╱薛悅悅

雖不完美，仍唱出盼望

2020年2月，在德州參加近六十年前兒童合唱團重聚和音樂會，沁浴在歌聲和友誼中。沒想到才回波士頓，就因疫情封城了。哪兒也不能去的我，真的就甚麼事也做不了？

宛如一隻口中銜著鋼絲的木雕鳥，懸在半空。遠遠望去，好似依然翱翔於無際的天空；近距離一看，卻是不上不下，無法振翅高飛。這是我在疫情剛開始時的感受。

聽見自己從深處吶喊：我必用感謝的聲音獻祭與祢⋯⋯專心跟從耶和華我的神⋯⋯無論是爭戰、是出入，我的力量那時如何，現在還是如何⋯⋯迦南人雖有鐵車，雖是強盛，主啊，祢也能把他們趕出去。

年少時想窮畢生之力歌唱讚美上帝，現在看自己像殘兵，真做不到了嗎？祂沒丟棄我，祂知道我多麼希望能唱得「完美」，但自己了解那是不可能的事。畢竟不再年輕，精神、氣力衰退了；「完美」不再是我的追求。如今在乎的是能否活出真我？又如何把心中的盼望活出來、唱出來？

就在這樣看來受困的情況中，想到在德州才重新聯繫上的林學姊，她是享譽國際樂壇的合唱指揮／評審／聲樂教授。鼓起勇氣問，她欣然表示願意幫助我，約好每週四上午準時以視訊陪我發聲，指導我再次張口歌唱。起初上氣不接下氣，唱不完整句，聲音上不去下不來，一唱聲音就破，全身繃得緊緊的⋯⋯該有且能有的問題全跑出來了。

說真的，當時能想的是，我還能再唱歌嗎？學了幾十年的聲樂，唱了幾十年的聲音去哪裡了？是心理因素，還是兩次的突發心臟病―一次40%的心臟停工，另一次70%停擺？或者因為服藥導致體力變得好差？難道真的是上了年紀？學姊可是一點都不氣餒，一直鼓勵我，透過不同的技巧訓練我。

▲作者的聲樂教授學姊，藉視訊指導她發聲。

唱過人生轉折

原本沒想過這樣練習有何目標，直到2021年5月聽了她和女兒的音樂會，就開始作夢，希望能開演唱會。戰兢地向學姊提起，她居然說：「妳就當成是預備自己的過程，7月底先開一場，能唱多少就唱多少！」又說：「挑妳喜歡，但沒好好練過的曲子！」瞬間，心中湧現幾段喜愛的旋律。幾經商討，以人生回顧為架構，曲目大體成形：

第一部曲：夢幻、凝視、真愛、懷抱；
第二部曲：網羅、泥濘、陶造、重生；
第三部曲：頌揚、感恩、等候；
第四部曲：親情、友情、盼望。

疫情中藉由音樂回溯人生：過往是否因遠慮近憂而不敢主動？若怕失敗，是否可預想如何「提前失敗」？如何不畏懼失敗？我能不再好高騖遠，而讓自己平靜面對現實嗎？一次次練習下來，發現心與靈淤滯鬱結之處鬆活了―不再恐懼退卻，活得更腳踏實地；不再努力拼搏，讓別人來打分數，而是安靜下來，放鬆、放手、放心。當我存著感恩的心，不在乎是否做得好，或別人如何想，領受到的是無條件的愛和鼓勵。原來此生中，有好多上帝派來的使者，總是在扶持我。

一旦有了新眼光，原本走不過去的路，卻在轉折處看見彩虹，引著我踏過攔阻，行至天的另一端。當放下認為非做不可的事，就空出手拾起看似無能為力，卻有使命要做的事！

在此，音樂技巧的難易不再重要。安排的曲目要傳達：我是誰？想說甚麼？向誰說？怎麼說？是否能激起聽者的共鳴？

再次乘風歌唱

籌備過程中，我這想找人幫忙又開不了口的個性，受到大幅修正。

演唱會有許多細節需要計畫、安排。優秀又熱心的學姊，不單把每首歌轉到適合我的音域，且陪我唱，幫我唱；她自己既彈且唱，還即興演奏。怕我唱全場太累，她又獨奏舒曼奏鳴曲的慢版樂章。每次去費城上她的課，開心唱，高興吃，盡情逛街，還送我東西。4月至7月間去費城練習三次，音樂會就開成了！

只是疫情中如何找到開放且安全的場地？

以為在波士頓自己的地盤最方便，也才有聽眾。由於種種原因，必須換地點。去費城上課期間住在亞倫鎮的好友家，沒想到她很樂意打開家門，作為音樂會的場地。她的平台鋼琴，黑漆亮麗，音色秀美，放在挑高的客廳，音響絕佳。客廳可容納十人，緊鄰的餐廳再坐十位，空間大小剛剛好。音樂會的前一天，主人和我在鋼琴上架個椅子，小心翼翼地把軌道式燈光調好，又別出心裁特製一面布簾，能遮擋陽光，又讓足夠的光線透入。

▲在愛的天使圍繞中，作者再次乘風歌唱。

2021年7月31日，在39年的結婚週年紀念，於賓州亞倫鎮的好友家，辦了這場別開生面的家庭音樂會，但不是獨唱會。出場的音樂家，包括我的聲樂教練／伴奏林學姊；一位兒時一起唱歌的好朋友；我結婚時的伴娘，一位鋼琴博士／優秀的鋼琴教育家，從新澤西過來助陣；一年前才經歷腎臟移植的學妹從費城來，也分享了她的音樂和友誼。在場的聽眾還有從華盛頓特區開車前來的榮星小學妹；從德拉瓦州來的長輩；新澤西來的高中同學；從波士頓搬到費城的朋友們。兒子、媳婦也開了六個鐘頭的車，來幫我錄影、錄音。還有處處陪我的先生，他是這39年中，讓我有時間可以開開心心唱歌的好伴侶！

這場在疫情中的音樂會，以宏觀的角度來看，是挑戰自己在不受轄制、不受捆綁的生命中，勇敢活出真我。讓我回應神的呼召，從心底發出對神的讚美，對人的感恩。

「要保守你心、勝過保守一切。」的確，藉著這場音樂會，我的聲音恢復了許多，心靈也能勇敢往前走了！重重阻礙中，我仍然有上帝、朋友、真愛，如風托住我；我仍能放聲歌唱，乘風飛翔。畢竟，「等候耶和華的必重新得力。他們必如鷹展翅上騰；奔跑不困倦，行走不疲乏。」

在愛的天使圍繞中，我要繼續唱出感恩讚美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