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徵選】第1名
揮灑生命的花朵
文/思南
開滿一樹馨香的花朵, 是對當年播種之人的報答, 也是對最初之愛的酬謝。
能夠站在這個大學的講臺,得歸功於中文熱。兩年前,當我走進教育系的課堂,是想利用學工程的背景,當一名數學老師。沒想到,學中文的熱潮澎湃而來。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經朋友引薦,我得到這個在大學教中文的職位。
序幕
我中文三年級班上的學生,剛剛從上海的國際計畫中歸來。他們喜形於色地列數一個個地名:黃山、泰山、北京、陽朔等。馬太說起他在黃山向女朋友求婚的一幕。有一張孩子氣圓臉的羅貴則對中國食物念念不忘,我問他:「你最喜歡的中國食物是什麼?」他說:「生煎包。」言罷閉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氣,發出「哦」的一聲感歎。我當下向他許諾:「我以後做給你吃。」一邊的富恩,生怕羅貴沒聽明白,解釋說:「她說她會做給你吃!」「真的嗎?」羅貴瞪大了他的圓眼睛。
在約定的時候,學生們捧著一束鮮花出現在我家門口,桌上也已經排滿了各色菜餚。主打食物當然是生煎包了,我特地把盤子放在羅貴的面前。等眾人都在桌前坐定,羅貴拿起一只生煎包,貼近鼻子,做出喜極欲昏的傾倒狀。
那天我們聊得很盡興,談他們的中國之旅,柬埔寨吃蜘蛛的經歷,黃山之華彩,世博之精粹,當然,我們也討論了課程安排,他們給了我不少建議。喬丹說:「妳是第一個針對如何上課向我們徵求意見的教授。」
這一幕,讓我想起多年之前來美之初,也是這樣的情景:一群學生在老師家作客,眾人圍坐一起,欣賞美食,徹夜長談,只是當年,我是學生中的一個。
回顧
那是我來美國的一個星期天,先生帶我去教會。主日學老師是一個七十多歲的美國老太太,杭頓夫人。她個頭不高,滿頭銀髮,一臉慈祥。為我們上聖經課時,她的南方口音不容易懂,加上我的英文程度也不好,常常雲裡霧裡。但是,卻每每被她的善意所感動。每堂課間休息時的茶點,都是老師自備的。
當時獨居的她,丈夫已經過世,兩個兒子,一個遠在別州,另一個在亞洲國家當宣教士,雖體弱多病,卻彷彿有種精神的力量支撐著她。逢年過節,她都會請國際學生去家中作客,享用她親手烹製的食物,我至今都忘不了那浸透了滷汁的牛肉滋味。吃完飯,我們一邊散坐在屋裡,一邊聊天,她就在一旁靜靜地聽。
我離開那座城市後,每年聖誕都會收到她寄來的卡片,手寫體記載著她生活中發生的事。有一年,收到一份卡片,上面是躺在馬槽裡的聖嬰,旁邊有一個吹號的天使。那成了我收到的最後一張卡片。後來,聽說杭頓夫人回到了天家。
記憶中,杭頓夫人永遠都穿著正式的套裝,因為腿部動過手術而緩步慢行。當我們第一個孩子出生時,她拖著不良於行的腿,爬上我們位於公寓二樓的家,送來自己烤製的蛋糕,和一本兒童版聖經故事,我們就是用這本書給孩子講第一個聖經故事。當她得知我們畢業後要去洛杉磯,便請我們一家去喝茶,並把從前學生在洛杉磯的通訊地址給我們,讓我們在新的地方可以有人照應。
承傳
轉眼間,我自己也成為一名教師。當我敞開家門,把學生請到家裡,跟他們一起用餐,話家常,這個情景總讓我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在離家千萬里的異鄉,在一個美國老太太溫馨的家,找到了一個屬天的家。
我永遠都無法回報杭頓夫人當年的盛情了,然而,當我以一個中文教師的身分,在自己家中款待美國學生,彷彿時光流轉,當年的杭頓夫人依然坐在中間,手捧一杯熱茶,含笑望著我們,傾聽著我們。我覺得我為這些美國孩子做的,彷彿是做在她的身上一般。
在我們一生之中,偶遇一個微笑的注視,一句安慰的話語,一個微小的善舉,一顆種子因而落入感恩的心田。時候到了,種子會萌芽,生長,開滿一樹馨香的花朵,這是對當年播種之人的報答,也是對最初之愛的酬謝。
或許有一天,一枚花瓣飄入這些年輕學子的心中,將把這份馨香一路傳下去。
得獎感言
寫作對我而言是經歷上帝同在的一種方式。願我的文字成為馨香的祭,蒙上帝悅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