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要一口一口嚐

文／周蘭惠

快樂，常常是悄悄發生的；就像有些驚喜，會在平常的生活場景中翩然造訪。

我很喜歡逛各種市集，從跳蚤市場、小吃夜市，到古董街、青草巷、花市⋯⋯等等，都是我流連欣賞的地方。

如此享受這種浸泡，緣由在於氣氛。氣氛，是一種味道，很微妙，能觸動想像力的翅膀凌空飛翔；氣氛，又像一杯香醇的茶，暖暖而溫柔地滋潤著心中不同的四季。

從我的住處步行約一刻鐘，就到一個猶太老人社區。每逢夏秋兩季，星期四有固定的蔬果市集，從中午到黃昏，雨晴不拘地熱絡上演。

你會看到一群期待的觀眾，或提著籃子，或拖著推車，神情悠閒，或舔著冰淇淋，或試吃著乳酪，繽紛交織成一片人來人往的圖畫。我，能駐足欣賞，就已得到很大的滿足。

在一個即將揮別的夏天，涼風舒爽、日頭豔亮的午後，我又一次來到這不陌生、但每次又都覺得新鮮耀眼的街角。我先以一顆感恩的心，一攤攤地瀏覽，同時也默列心中的購買單。感恩，因為天氣晴朗，可以在鋪滿了恣意陽光的白色布棚下輕鬆悠逛；感恩，因為我是一名「自由工作者」，可以在這週間的下午，奢侈地和退休老人們，置身於這個由蔬果與美食精心打造的劇場。

看到一把又一把肥大的空心菜，那是在童年心角中的記憶，我的心情興奮起來。想當年，空心菜是切碎、參拌在飼料裡餵雞的，每次記憶盤轉到這幅情景時，總會不自覺地勾起一陣雞群啄食的「兜兜」節奏。麵攤上熟悉的菜單，總是一碟熱呼呼的燙空心菜，油綠晶亮，灑上粒粒的白蒜末，加上稠稠的醬油膏，香脆滑口，不知多少次安撫過轆轆的飢腸。

走著走著，看到了各種奇形怪狀的番茄，細皮嫩肉，有一種長得活像是嬰兒的小屁股，可愛極了！忍不住地要摸上幾把。旁邊的小卡車裝載著各式各樣剛出爐的麵包，精神飽滿地站在那兒，像在等待閱兵典禮。對面的水果攤，在木箱內盛著誘人的桃子，個個擺出選美的姿態，任憑你品頭論足。猶穿著綠衣的玉米，飽滿得像結實的胖娃兒，擠滿了幾個角落。多繞幾趟，自己彷彿成了豐收的主人。

還有，那一罐罐自家釀的蜂蜜，剔透如琥珀，薰衣草與薄荷葉浮懸在瓶中，盯得直叫人的心頭溢出濃濃甜意。相較之下，賣牛肉的阿兄就顯得無聊了，不停地瞧望那幾個乏人問津的冰櫃。可是不遠的火雞派，倒還賣得不錯，看來「白肉」的確比「紅肉」要來得受歡迎。

嗯！今晚煮頓田園大餐，享受造物主的賞賜，慰勞自己一番。不過，先泡上一杯本地特製的「杏仁紅醋栗玫瑰茶」，且讓茶香領著我，與窗外的夕陽對飲，一口一口細細地品嚐。

＊嘉言美文選自人生補羹第三盅《心園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