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抱怨

文／梓櫻

▲儘管遭遇不幸，頸部以下癱瘓，樂觀的克瑞斯妲仍堅毅地自然產下一女一兒。

三年前，當我進入羅嬪．大衛絲實驗室時，克瑞絲妲是我們實驗室的博士生。克瑞絲妲為什麼會坐輪椅？她臉上又為什麼始終有笑容？都是我心中的疑問。

每當看見她吃力地去開儲藏櫃的門時，每當看見她用那伸不直手指的雙手去操縱加樣器時，心中的疑團就更大。然而，當我搶上前去要幫助她時，她總是說：「謝謝！我行。」

漸漸與克瑞絲妲成了朋友，才知道，她讀大學時是位優秀的滑水運動員，曾獲某次大學生運動會冠軍。不幸的是，在她二十歲那年，由於運動中一次意外事故，致使她頸部以下癱瘓。從此，她與跑跳無緣，與華美的服飾無緣了。

命運對於她似乎很不公平，然而，她始終對人生充滿信心。康復半年後，她回到了學校繼續學業，一位年輕英俊的教師認識了她，並欣賞她，遂成為她的丈夫。她克服重重困難，進入美國新澤西州州立大學生命科學系，用五年的時間，獲得了博士學位。在這期間，她以頑強的毅力，懷孕並自然生產一女一兒。

她常常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描述她三歲多的女兒，如何像天使一樣幫她拿這遞那。儘管她懷兒子時幾次血壓下降，使得她不得不趴在辦公桌上，可是，待她好轉過來，便又如沒事人似地說要把兒子的出生日定在十三號。因為當年她就是十三號運動員。我驚訝地想，難道她不以為十三是個不幸的數字？難道她還不認為自己是不幸的人？

有一次，我悄悄問她，為什麼妳在生活上有諸多不便，但妳的心情卻如此平靜，難道妳不抱怨人生對妳不公平？她說：「不。我從不抱怨。我來到這兒享受著我的工作；回到家，我享受著家庭的親情。我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我終於明白了，「我從不抱怨」就是克瑞絲妲臉上笑容不落的源泉。如果她認為，在大難之中能存留性命就是幸運的話，如果她把每一天、每一時段都看成是享受人生的話，她又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與克瑞絲妲樂觀的態度相比，我們這些肢體健全的人，卻常常對這也不滿意、對那也不滿意。我們會抱怨天氣太熱或太冷給我們造成的不適或不便；我們會抱怨孩子吵鬧令人心煩；我們會抱怨有做不完的家務事；我們會抱怨工作太緊張、太累人，報酬卻太少⋯⋯如果我們的情緒總是被日常瑣事左右，我們還怎能享受我們的「擁有」、享受我們的生活呢？「我從不抱怨」─這就是克瑞絲妲的生活信念，也是幾年來她與我共事送給我的最珍貴禮物。如今每當我遇到什麼困難，或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時，就會想起她，與她相比，我會覺得自己是幸運兒中的幸運兒，心中便被感恩充溢。這種正面看人生的態度已深植我心，並讓我受益終身。

＊嘉言美文選自人生補羹第二盅《八方園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