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行走吧！
——從美國異族通婚，看跨文化聯姻婦女事工
文／韓甲華
▲當年蜜德蕊與理查‧羅夫英以先鋒姿態挑戰主流社會對跨文化聯姻的歧視，而今美國已漸漸可以接受。圖片取自：http://www.nytimes.com/imagepages/2012/02/14/arts/LOVING.html
美國前勞工部長趙小蘭、《虎媽的戰歌》作者蔡美兒、小兒科醫師Priscilla陳（註 1）、前主流電視網新聞主播宗毓華，這些都是魅力十足，受媒體格外關注的華裔女中豪傑，她們還具有一個共同特點——與不同文化的洋郎君聯姻；甫於今年（2012）9月訂婚的前世界花式溜冰冠軍關穎珊，也將嫁入為貧困大學生設立裴爾贈款（Pell Grant）的裴爾豪門家族，使得異族通婚的行列中又添一位佳麗。
教會正義之聲
今天人們視為美事佳話的跨文化聯姻，在美國卻走過一段艱辛遙遠的路程。四十多年前，這國家二十四州還明文禁止異族通婚，讓許許多多膚色不同的男女生命中譜出了悲愴奏鳴曲，其中最轟動的是一對住在維吉尼亞州年輕情侶發生在1958年的愛情故事——二十四歲的白人理查‧羅夫英（Richard Loving）與十七歲半黑半土著混血的蜜德蕊‧偕特（Mildred Jeter），由於該州不容許異族通婚，不得不驅車至九十英里外的華盛頓特區成婚，可是返回維州後立刻遭逮捕入獄，被控非法同居，刑期一年，除非他們離開維州，二十五年之內不得同時回來。
判刑的法官說：「全能的神創造了白、黑、黃、馬來與紅各色人種，分置在難以通婚的隔洋離洲。祂區分人種是要表明不願他們混雜在一起的心意。」這位法官如果看到今日先進的交通工具與網絡科技，使得人們交往的型態全面改觀，天涯海角都能快速連結，建立關係，他對於自己強作解人，隨興詮釋神的心意，不知會有多少愧悔？
理查與蜜德蕊成長的小鎮，不同膚色的孩子從小就玩在一起，這對天真無邪的小夫妻從來沒有將黑白通婚禁令放在心上，然而撞上了冷酷的現實，只有黯然離開故鄉一途。
歲月流逝，蜜德蕊再也無法忍受對家人和鄉間日子的思念，1963年受到風潮雲湧的民權運動以及華盛頓民權大遊行的激勵，寫信向司法部長羅伯特‧甘迺迪求援。甘迺迪不但回信，還轉介一個維權機構來幫助他們平反原先維州的判決，官司一直上訴到美國最高法院。
1966年長老會在八方沸騰的爭議聲中，率先站出來表明立場：「我們教會無法找到任何神學基礎，足以譴責或是禁止已屆法定年齡的不同原生族群通婚。」各教會宗派中包括羅馬天主教會也加入聲援。於是1967年，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一致同意裁決：「僅僅因為族裔的不同而限制自由通婚，乃是違憲。」
這就是美國情人節，公開「談情說愛」時，人們常常津津樂道的案件——羅夫英控告維吉尼亞州案件（Loving vs. Virginia）。自此，各州陸續解除異族文化通婚禁令，而最保守的阿拉巴馬州遲至2000年才拆除這道藩籬。
新禾場待開墾
羅夫英案件成為異族通婚的里程碑，民眾接受度大幅增加，也催化了黑白，以及各色種族間通婚的成長速度。根據美國人口普查，2010年一男一女婚姻中異族與跨文化通婚高達10%，意即每十對婚姻中就有一對是異族與跨文化的結合（註 2）。丕優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最新調查指出，2010年二十七萬五千五百對異族通婚的新人中，14.4%是白人、亞裔配（註 3）。
在美西，包括夏威夷、內華達、新墨西哥及加州，這四州的亞裔與西班牙語裔的移民為數眾多，每五人中超過一人與外族通婚（註 4）。十年前在北美第一代移民中華人與高加索人（白人）、美籍非裔（黑人）、西班牙語裔以及其他族裔聯姻的夫妻鳳毛麟角，如今不僅處處可見，這些夫妻也逐漸在華人教會出現。
座落於藍天綠水的佛羅里達州棕櫚灘華人基督教會，是當年佛羅里達州傳道協會（Florida Evangelistic Association）深懷對華人靈魂的負擔，派出宣教士協助建立的教會。如今每當主日來到，華人、白人、黑人……各色族裔相聚，洋洋融融一起敬拜。由於與宣教士的淵源，教會長久以來的講堂都以中英雙語同步進行，維持每月至少一次英文講道的傳統。當跨文化聯姻蔚為風潮時，神早已預備了這個教會，打開門接納一對一對不同母語的家庭。
有誰來愛她們？
從事文字事工的楊德蕾莎姊妹與夫婿從賓州移居到佛羅里達州時，初次在棕櫚灘華人基督教會裡見到好幾對華人和「老外」夫妻配，彷彿看見「外星人」，大大驚訝不已。有些夫妻經人介紹或在工作場合結識，走過一段相知相戀的過程，也有人經由網絡，完全陌生的閃電結婚。
其中有一位網絡新娘受洗時，她的血淚見證震撼了楊德蕾莎，便徵得一家雜誌老編的同意，籌劃網絡新娘專文，用了近半年時間搜集資料、大量閱讀、訪談夫妻，到最後，文章竟然因為雜誌改換事工重點，遭到封殺退件。
然而，神更高的意念掌管著人心，「好像隴溝的水，隨意流轉」（參考箴言21：1）。當燈下振筆急書時，網絡新娘的痛、失落、無奈、迷茫……化成一聲輕輕的歎息，搧動著晶瑩薄翼飛入德蕾莎心裡，瞅著她直問：「有誰來愛她們？有誰做她們的朋友……？」
楊姊妹家每月的第一個星期二早上原有一次婦女聚會，獲得盧彩秀師母全力支援，於2008年中國舊曆年時節轉型，定位為服事跨文化聯姻婦女。同年7月份由龐康妮博士接掌教導，服事團隊成型，除了龐博士，還包括帶領詩歌與靈修的馮晶；司琴與翻譯的林敏雯，照顧兒童的翟舒泠，楊姊妹則開放家庭，烹煮家常料理美食熱忱接待。五人團隊高度委身，極少請假缺席，以愛的生命見證福音大能。
四年多以來，楊家接待了至少四十一位跨文化聯姻婦女，此外還有十二位不是嫁給老外的婦女，由於喜愛這個團契，也經常參與聚會。她們視楊家為「娘家」，有人旅遊返回後，立時打電話給楊姊妹，說：「我回來了！」嫁到異鄉，西出陽關無故人，有個可以報平安的地方，也算是種幸福吧！
▲龐博士、林敏雯、馮晶與楊姊妹（自右起）四位同工用心投入跨文化聯姻婦女聚會的教導，曉鷺（右五）與其他婦女認真聆聽。
喜見生命成長
這個家流露出的溫馨、接納與安全感，吸引她們樂意攜著母親、兒女，還有從國內來訪的雙親一起聚會；學習頗有心得，便不羞怯地向人推薦，秀芝去餐廳吃飯，向老闆娘熱情地講述收穫，竟然邀請來了老闆娘；熱力百分百的燕子請了一天打工假，捨棄收入的機會，左右各抱個大西瓜，親自領著三位新朋友，幫忙抬著另外兩個大西瓜來聚會。
這些婦女中有人嚇破了膽，只想當宅女，同工們鼓勵她們勇於突破；不少人從求適應、搏生存起步，舉凡練駕車、考駕照、學英文、找工作、申請孩子來美，同工們帶頭喊加油，為她們邁向自立的每一步喝采。
跨文化聯姻婦女團契是個接觸非基督徒的極佳外展平臺，四十一位中有二十六位是福音朋友，甚至有人從未聽過耶穌的名字。如今，有九位接受救恩，六位已經受洗，十六位規律地參加主日敬拜。豔玲婚後翌日即於大西洋之濱受浸，成為楊姊妹的探訪同工；何英與老公Ray也同一天於棕櫚灘華人基督教會受洗，如今同心服事老人。曉鷺曾經排斥信仰，成為基督徒後，她開放家庭為敬拜場所。最令服事同工喜樂的事，莫過於看見她們中有人愛慕神的話，日日讀聖經，背誦經句，活出新的生命。
似乎有人的地方就有活在罪中的困擾，這個團契也不例外，有人過去曾經、現在仍然於敗壞道德的掙扎中浮沈。這些年來惠美的靈命突飛猛進，向姊妹們坦誠分享婚前不堪的過去，她敞開自己，見證認罪悔改走一條新路，「當脫下了罪的纏累，心中不再有愧疚，那如釋重擔的感覺美得無比！」如今惠美在其他教會忠心地擔任核心同工，誠如提摩太後書二章21節的勉勵：「人若自潔，脫離卑賤的事，就必作貴重的器皿；成為聖潔，合乎主用，豫備行各樣的善事。」
▲ (左圖）豔玲婚後翌日即於大西洋之濱受浸，由許登其牧師（左）主禮，她信主的丈夫Richard Valdes（右）在旁扶持。
▲ (右圖）何英（左一）與丈夫Ray（右二）同一天受洗，攜手建立以基督為一家之主的家庭。
把我有的給你
根據美國健康中心報告，混合族群通婚由於壓力過重，其分居或離婚率高過非混合族群10%（註 5）。這個群體有多對夫妻是雙方再婚的結合，你的前妻，我的前夫，你的孩子，我的孩子……，錯綜複雜的關係，使得她們在生活習俗、家庭婚姻、語言溝通……都面對更高難度的挑戰。本文在此提出陪伴她們成長的原則，供有負擔的同工團隊參考：
- 關心，而非憂心：聆聽了解她們的遭遇和艱難，盡量避免過分投入而失去平靜安穩的心；她們是神的託付，相信守約施慈愛的神也在照顧她們。
- 協助，而非操控：贏得她們的信任後，她們敢敞開軟弱跌倒的一面，用心尊重她們自主的能力和權利，就如神對我們一樣。
- 寬容，而非縱容：以智慧分辨何時要溫和地堅持不可，譬如：離婚、墮胎、婚外情、擂老公等。
- 等候，而非放棄：有民間信仰的；出身低層，窮怕了，金錢至上的；自以為聰明能呼風喚雨，強勢態度的；一視同仁地愛惜、教導並傳福音給她們。
兩千年前，彼得和約翰在聖殿門口對一位生來就瘸腿的人說：「金銀我都沒有，只把我所有的給你︰我奉拿撒勒人耶穌基督的名，叫你起來行走！」（使徒行傳3︰6）同樣地，看到這些在人生路上「不良於行」的跨文化聯姻婦女們，今天誰願意拿出所有，拉起、扶起她們一步一步地由生存，走向生活，再走入生命，讓她們的明天會更好？
註:
1. 臉書創辦人Zuckerberg與新婚妻子也是跨文化聯姻。
2. Newsroom, U.S. Census Bureau, 04/25/2012.
http://www.census.gov/newsroom/releases/archives/2010_census/cb12-68.html
3. Hope Yen, Interracial Marriage in the U.S. Climbs to New High, Study Finds, Huff Post, 02/16/12. http://www.huffingtonpost.com/2012/02/16/interracial-marriage-in-us_n_1281229.html
4. 同上。
5. 同上。
作者小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