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例篇】《愛子歸來》
隨採訪鏡頭看福州移民
文/連品雯
2014年,李靖惠導演帶領我們開始《愛子歸來》這部紀錄片的調查工作,針對的族群是福州人。我們來到布魯克林的福州人教會,訪問一個一個偷渡來美的移民,聽到許多歷經千辛萬苦的故事,不僅催人熱淚,更見證神慈愛的牽引。
發哥的故事
1994年偷渡來美的發哥,在海上漂流了一年後終於在墨西哥海灘登陸,蛇頭將他們塞在遊覽車放行李箱的底層,運到近美國邊界的新墨西哥州便告完事。因為在海上的時候,所有偷渡者都將護照丟在海裡,錢財也都被蛇頭搜刮走,所以身無分文的發哥不得不在到處都是觀光客的海灘上向人乞討。
當時他好幾天沒洗澡,全身髒兮兮。他說:「我發現有些人真的很好心,會給我錢和食物。」要到一點錢後,發哥打了一通電話給他在美國的舅舅,這是他惟一記住的美國號碼。舅舅給了他一個地址,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發哥,看到一個樣子和善的嬉皮,便將自己身上僅剩的一條項鍊和戒指脫下給了這個嬉皮,然後把地址給他,請他開車去舅舅家。開了一段好長的路,中間幾度休息,發哥以為到了趕緊下車,嬉皮比手畫腳地叫他上車,又開了一段路,終於與舅舅團聚了。後來他才知道,舅舅的地址離他當時所在地隔了一個州的距離。
發哥開始在舅舅的餐館打工,日以繼夜地工作來償還高額的偷渡費債務。每天,他在暗無天日的廚房裡工作16個小時,全年無休。後來為了拿身份上教會,沒想到自己真的靈魂得救,從此積極參與教會服事,現已是教會的執事之一。2009年,來美國15年後,發哥終於拿到身份回到家鄉。這期間他胼手胝足,靠著神的恩典在美國成家創業。
如今生活穩定,但是他說此生最大的遺憾,是沒能見到父母最後一面。採訪結束後,發哥很自豪地把他在家鄉蓋的花園洋房照片給我們看。據發哥透露,許多身邊的福州人在美國奮鬥有成後,都會回饋家鄉,在當地蓋樓,光耀門楣,也讓鄉親們受惠。
▲偷渡來美真能開啟人生另一個春天嗎?
掙脫憂鬱綑綁的雅芬
雅芬在福州本是一名安逸的上班族,當初為了來紐約,她假造「未婚妻簽證」(簽證的一種,由未婚夫申請未婚妻來到美國後,六個月內必須結婚,否則簽證失效。)來到紐約,但不幸在這一心嚮往的大城市中迷失了自己,泡夜店、吸毒、抽煙、喝酒,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卻罹患憂鬱症,直到她為了拿身份來到教會,神的慈愛將她從糜爛的生活中拯救出來。結婚生子的她卻因憂鬱症無法與孩子產生愛的連結,看著自己懷裡的孩子卻無法愛他。雅芬說:「我感覺自己簡直是個怪物。」
她每天不住地向神禱告,求神讓她能像一個正常人照顧孩子。孩子一歲多的時候,一天雅芬發覺自己對孩子有感情了。在神的醫治下,她不再被憂鬱綑綁,終於能像一個母親來關愛照顧自己的孩子。
牧養成萬羊群的鄭長老
許多福州人因為要拿合法身份而上教會,有些人拿到後就不來教會了,這樣利用教會卻完全無心於信仰的行徑,令許多教會不歡迎他們;但也有為數不少的人,因靈魂真正得救,繼而生命被突破翻轉。
在調查中,我們接觸的對象之一鄭長老,鑒於這一現象,創立了西羅亞浸信會,設計一系列的受洗課程,帶領每一個來到教會的鄉親信主。為了確信鄉親們是真正得救,鄭長老要求每位申請受洗的人必須在他的考核通過後才能授予證明信。這麼多年來,鄭長老所牧養的群羊已成千上萬,每年夏天在紐約康尼島(Coney Island)海邊舉行洗禮,人數總有上百,長長的受洗隊伍,每個人身著黑色受洗袍,在海邊一列排開,很是壯觀。
我在西羅亞教會聽到了阿明的故事。阿明雇用律師來幫他申請政治庇護,律師幫他編了一套被政治迫害的故事,在最後一次上庭時,信主悔改的阿明受不了良心的折磨,主動向法官翻供,一五一十地向法庭說出實話。如今阿明全職在教會服事,上神學院,以當牧師為人生目標。
▲不惜代價千里迢迢赴美,卻因失足被囚於監獄高牆內。
入獄的福州人
2015年,李靖惠導演帶著我來到福州亭江縣—受訪者的家鄉。小村莊裡只有老人帶著小小孩,青壯年都透過各種管道去到其他國家賺錢。村裡的建築物大部分是老舊的土樓,其中參插著幾棟華美的洋房,那是出國後賺到錢的人回家鄉蓋的。老人帶的是他們遠在異國他鄉的兒女們所生的孫子孫女。因為全年無休,每天16小時的工時,他們沒有時間帶孩子,只好託人送兒女回家鄉給父母帶,到三歲上幼兒園的時候再送回美國。
在做了一年的調查後,李導演將影片的故事軸線鎖定在極少人關注的群體—在監獄裡受刑的福州人,透過拍攝關心受刑人的的楊媽媽以及播恩中心監獄事工的同工,描寫出受刑人在獄中的心情以及信主的見證。這些受刑人多數在80~90年代來到美國,因為還不出高額偷渡費而加入黑幫,有些出於自願,有些是被強迫的,他們犯下重罪被判終身。
《愛子歸來》的拍攝對象之一,鄭海光,就是因為還不出債務而被迫捲入綁架事件,被迫載運人質到囚禁地點,在被槍抵著頭的情況下被迫撥打勒贖電話,被警方監聽錄音,罪證確鑿,被指控非法持槍、兩項綁架罪、兩項強暴罪、一項性虐罪。他認了綁架罪但是堅決不認強暴罪和性虐罪,堅決不認強暴兩位受害者的他被判了84年徒刑。1996年入獄的海光,當時如果認罪的話,現在可能像當時的同案一樣已經出獄了。海光非常不服這樣的判決,用盡所有辦法想要洗清他的罪名。學歷只有小學三年級的他,在獄中寫了一本書:《還我自由》,娓娓道出他的親身經歷。
我問海光,為甚麼他不接受認罪協議?他說:「沒有做的事為甚麼要承認?我寧願在監獄裡被關到死,也不要在外面活著被人們以強暴犯的眼光來看待。」我自問,如果是我,會不會接受認罪協議?我想我可能不像海光這樣有堅強的意志,可能會選擇認罪來換取在肉體上更舒適的生活。
在拍攝《愛子歸來》過程當中,我在不知不覺中也參與了監獄事工,四年來與幾位獄友保持通信,建立起友誼。透過與他們的通信往來,我發覺他們在監獄事工同工們的影響下,靈魂被主拯救,都成為非常愛主的基督徒。甚至我們也發現像海光這樣,不願認罪而被判重刑的獄友大有人在。
看著這些早已悔改的靈魂,被囚禁在高牆之內,不禁感到惋惜。多麼希望有一天他們可以出獄,回到自己的家鄉,與親朋團聚。然而現實的司法系統猶如監獄高牆佈滿鐵網,受刑人若無大筆金錢聘請好律師,他們的自由如同那時丟在大海裡的護照,找回來的機會是如此渺茫。所以當我聽到紐約角聲福音中心的陳熾主任要從法律的角度開展監獄事工的時,感覺上帝正在為祂獄中的孩子們開路。
《愛子歸來》
這四年來跟李導演一起工作,除了學到許多專業知識與技能,也在她的身上看見一個基督徒如何為榮耀主名,在職場上竭盡所能,精益求精。為了這部《愛子歸來》影片,李導演傾盡所有,四處奔走募款。《愛子歸來》影片目前正在後製階段,感謝一路上幫助我們的同工與教會,謹將此片獻給上帝,願祂悅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