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四伏，自守有道？！

——一位傳道人的省思與祈願

文／何其善

務必讓自己置身於能互相真誠提醒、彼此深切守望的生命群體。

此乃事奉生涯能否「善終」（finish well）的關鍵所在……

新加坡城市豐收教會康希牧師，現年五十，被控挪用公款挹注妻子的演藝事業；號稱全球最大、信徒八十五萬的韓國汝矣島純福音教會創始元老趙鏞基牧師，年已七十八，因大兒子巧計動支公款以超高價購進自己公司股票而遭連累判刑；多年來受數十萬家庭衷心敬重追隨、年高八十的美國某基督徒教育機構創辦人因被指稱性騷擾而於今年三月中箭落馬。

雖仍有眾多同工、會友及跟隨者堅信他們的清白，為他們辯解與抱不平，而司法程序仍未走完，但他們在某些原則及細節上不夠謹慎、授人以柄，則為不爭的不幸事實。看到德高望重的名牧和領袖，在世俗的法庭上淪為被告、媒體網路競逐瘋傳，遭幸災樂禍的公眾指手畫腳、說三道四，真令人扼腕唏歔不已。

再想起，時不時就會發生牧者或福音機構領袖因財、色、權或親情上失足，被揭發、遭圍剿、身敗名裂的風波，更是深自警惕。然而，「警惕」僅是第一步。接下來若不劍及履及，作對的人、行對的事，必仍難以從仇敵的十面埋伏中突圍而出！

昨日，今日，明日

近月在上下班車程中重聽聖經朗誦CD，年輕的所羅門王因謙卑信靠而蒙神賜獨步天下的智慧、權勢、尊榮，他在聖殿落成的獻殿祈禱中，流露出對獨一真神何其深刻的認識與何其親密的關係！豈料年事漸長，竟被外邦嬪妃引誘去事奉敬拜別神！智高如他，真的會信奉偶像嗎？抑或，只是為寵愛妻妾而做做樣子？大智者亦難過美人關？

真心實意自惦斤兩，論靈命、論恩膏、論聖經及神學造詣、論生命影響力、論公眾能見度，我皆遠遠及不上諸多同道、前輩。然而，有一點卻敢斷言一定可與他們，甚至與所羅門王相提並論的，那就是─身為事奉者，「昨日」美好的靈命、恩賜、作品、成就……，一點兒也不能保證「今日」可以站立得穩。同樣，「今日」令團隊和受眾尊崇、仰慕、追隨、效法，也絲毫不能保證「明日」仍在神眼中看為善。那麼，出路何在？如何方能昨日得記念、今日不跌倒、明日保晚節？

自守之道1　迫自己被守望督責

依我個人的領會，最最優先、最最緊要的，當然是要讓自己置身於能互相真誠提醒、彼此深切守望的生命群體。此乃事奉生涯能否「善終」（finish well）的關鍵所在。這群體，可以是教會、機構、個人的屬靈長輩或摯友，當然更可以是家人！我的觀察是：「落單」、「掉隊」或「高處不勝寒」，幾乎是古今中外所有失足者的共同寫照。

2007年感恩節前夕，我與四位同工赴美國某地參加一男士退修會，對身為男人的罩門與挑戰，及在家中所能產生的屬靈影響力深得提醒。最後一天清晨，我們五名弟兄一起跪下禱告，並擬出一份公約─

1. 
   1. 我立志至少將每天清晨醒來後的頭五分鐘獻給神，以讀經或禱告來親近祂。
   2. 我立志以奠基於聖經的品德和信仰教育來保護、培育我的孩子和後代子孫，成為神榮耀的見證。
   3. 我立志盡心、盡性、盡意、盡力愛我的妻子，好幫助她盡情活出神放在她身上的一切美德。
   4. 我立志將眼目交託給神管理，拒絕刻意觀看任何色情圖像，或用情慾的眼光注視任何女人。

返回所住的城市，我們立刻將此公約改為中英對照，以保證在美國出生、成長的兒女們皆能完全看懂，然後精印裱框，自己為立約人、其他四位弟兄作見證人，每幀立約書上都有五人的簽名。接著，我們招聚了五家大小，同心禱告、公開誓約，並當眾將立約書鄭重交在妻子手中。時至今日，還掛在我家客廳醒目處，成為提醒家人時時為我守望、常常對我在愛中說誠實話的重要視覺輔助！

以上只是我曾經努力過的「強迫自己被守望督責」的一個小小例子。你呢？你可以再多做些什麼，來使你的家人或目前參加的小組，真正成為能夠與你互相真誠提醒、彼此深切守望的生命群體呢？

自守之道2　向自己傳福音

2014年初，讀了保羅區普（Paul Tripp）所著《危機四伏的呼召─教牧事奉獨特而艱鉅的挑戰》（由基督使者協會於2013年10月出版），緊接著又於2月間參加了他親自主領的全天講座。既讀又聽，感受自然更加深刻。

被譽為「牧師的牧師」的保羅區普，在字裡行間對屬於「遭撒但攻擊高危險羣」的傳道人有著太多重要、尖銳、真誠、寶貴的提醒和挑戰。

本書最後一章中，作者指出「牧者需要向自己傳福音」，他語重心長地呼籲：

「牧者，沒有會眾比你自己更需要聽福音；沒有更重要的地方比你的內心更需要解經並闡明恩典；沒有更重要的地方比在你自己的生活中教導『何謂應用恩典在具體的處境、場合及關係上』；沒有更重要的地方比在你自己的内心需要懼怕言行不一的後果。

事奉是一場在你自己內心的福音之戰，恩典能夠使你作個好戰士。你我無法、也不可容讓自己對『神說是錯的事情』感到自在；不可學會讓不可行的事情行得通；不可努力說服自己『我們的偶像不是真的偶像』；不可容許自己過著不一致及不正直的事奉生活。你我必須了解，我們蒙召來為耶穌基督的福音而戰，而那場戰爭始於我們的內心。」

我印象極深刻的是，保羅區普在此章中更進一步呼籲覺察到自己存在著「教導與生活」之間落差的傳道人，要竭力用以下五個操練去消弭這樣的鴻溝。

1. 
   1. 要求你自己受教於自己的教導和講道之下。
   2. 公開承認你自己的掙扎。
   3. 把自己放在有智慧及合乎聖經的輔導之下。
   4. 要對你的朋友和家人可親。
   5. 建立謙卑坦誠的領導團隊。

保羅區普在書中及講座中反覆提醒：惟有在真正敬畏的基礎上，傳道人方能有謙虛、熱情、信心、紀律和安息。對全能神的敬畏，才是解除對別人、對自己、對環境、對將來懼怕的惟一處方。我們不可能將自己所無的給人，否則即使講得、寫得天花亂墜，也不會有真正的生命影響力。

自守之道3　為自己製造「不方便」

近幾年來，蒙神開路，常有機會巡迴各地事奉。深感自己仍如許軟弱，而受試探的機會卻大大增加。兼且因事奉性質的關係，接觸到諸多主僕跌倒的第一手悲劇情節。一次又一次，我的心情只能用「下一個很可能就是我」及「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這兩句話來描述。

數年前所立的那四則誓約，早已遠不足以因應新情勢。終於，我懇切地請求妻子幫助，仔細總結我自己常遇見的場景及失足同道們的前車之鑑，擬訂出以下十條補充守則─

1. 
   1. 若單獨赴外地事奉，不住單身或單親姊妹家（無論她家中是否還有別人）。若住夫婦家，要確定兩人都在；若入住後男主人暫時外出，我宜回房休息。
   2. 不單獨搭姊妹的車或單獨載姊妹。
   3. 不單獨與姊妹吃飯或外出。
   4. 與姊妹見面、或在聚會中，即使主領者要求，也不與姊妹擁抱，一律行握手禮。
   5. 與姊妹通電話、電郵或短訊，不深入關心她個人心情及家庭婚姻，也不深入分享自己心事及婚姻生活。但在禱告會中或妻子在旁時可適度分享及關心。
   6. 若同工團隊中有姊妹需個別關懷，由太太出面。
   7. 與姊妹通電話，一次以十五分鐘為限，若不得已，勿超過半小時。
   8. 若需送姊妹禮物，由夫妻二人具名。
   9. 辦公樓中只有我和另一姊妹時，要避免一起用餐或並坐看同一部電腦。也不要對方坐著，我由她肩後看電腦或文件。
   10. 勿讓姊妹單獨進到我小小辦公室中坐下談話，要在大廳或會議室中開著門談。

有些同道看到這些守則後，第一個反應是大搖其頭：「都什麼時代了？這簡直是因噎廢食、畫地自限嘛！」「真的做得到嗎？實際操作起來太不方便了！」我的回應是：「當然不容易啊！我到今天還常常需要妻子的提醒呢！然而，『夫妻同心，其利斷金；謹慎小心，百毒難侵！』」「這只是我與妻子在禱告後，為我這自知軟弱的事奉者畫下的界限，別人不一定要這麼做！」「現在這一點點『不方便』，若比起有朝一日出了事之後的那種『不方便』，根本太微不足道了！」

自守之道4　跑來久又遠，韌力加耐力

保羅區普在講座中，提到他對彼得前書五章8節所描述的「吼叫獅子」曾有一段親身體驗。他有次去南非，東道主盛情力邀他去觀賞獅子夜獵。乘坐四輪驅動的敞篷吉普車循跡全速追趕良久，他這才知道獅子出獵能奔得多快多遠，未達目的絕不停歇！

▲「務要謹守、儆醒；因為你們的仇敵魔鬼，如同吼叫的獅子，遍地遊行，專找可吞吃的人。」（彼得前書 5：8）

當晚，五頭獅子在追一大群鹿，牠們一路緊趕緊攆，至終鹿群中幾隻較弱的落了單，這才大肆殺戮。保羅區普所乘的車，大燈及輔助燈全開，將原野照得恍如白晝。他說，若你以為在電視上看過獅子撲殺獵物，就以為真的「看過」了，那可還天差地遠呢！現場慘叫聲、骨折聲、撕肉聲、噴血聲，恐怖至極！殺戮就在離車子八呎遠的地方進行。

後來有頭身長九呎的巨獅發現另一較幼的獅子在吃更大的鹿，遂轉而爭食。牠經過時，距保羅只有四呎遠，還轉過頭來朝他的方向盯了數秒，只見那血盆大口、鬼怪般兇光熾熾的眼、獅鬃上鮮血淋漓、吊掛著碎皮碎肉，真把他給嚇僵了！身邊的導遊手持自動步槍，要保羅區普別緊張，說只要像一棵樹般靜止不動，獅子不會理他的。保羅區普說，問題是我覺得自己像「一塊肉」，而非「一棵樹」啊！

翌日清晨，當他在俯瞰原野的露天餐廳用膳時，驟聞遠方隆隆轟鳴、越來越響、久久不止。他問服務員：「打雷了嗎？要下大雨了嗎？」服務員大笑說：「你們這些第一次來的都問同樣的問題！那不是打雷，是獅子一夜暴食後，躺在草地上發出飽足的吼叫聲！」

保羅區普說，當你聽見獅子的吼叫時，請記得已有新受害者了。請記得，當獅子追獵時，是默不作聲的，否則你會設法防範。而當牠發動攻擊時，絕對是突然而猛烈的！你我都不想成為牠的下一頓大餐吧？同道們，事奉生涯任重而道遠，讓咱們練好長跑的韌力與耐力，可千萬別掉隊落單喔！

自守之道5　明白「罪必有罰」，亦知「悔必蒙恩」

若問：萬一真的「落單」、「掉隊」而遭「惡獅」捕獲呢？萬一真的因自高自義、喪失敬畏之心而陷入仇敵網羅，以致一敗塗地，讓教會、妻小、自己都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呢？

▲事奉生涯任重而道遠，讓咱們練好長跑的韌力與耐力，可千萬別掉隊落單喔！

多數人在傳道人出大紕漏時，很自然會聚焦於他們本人身上，卻少有人關注這些東窗事發者的配偶和子女。以隨伴丈夫一同全職事奉的傳統師母來說，比起牧師，她很可能呼召相同而心志猶勝，但卻在無辜的情况下，因配偶的失足而受到牽連、同遭羞辱，甚至連衣食住行都成了問題。而那些本已長年生活在「金魚缸」中、飽受指指點點壓力的牧家孩子呢？他們自此一生對神、對教會可能會抱持什麼看法和態度呢？那更是不堪亦不忍設想了！弟兄姊妹是否願意伸手支援無助的牧者家人？雖有失誤，但因著基督所賜的愛心，他們仍能與眾弟兄姊妹一起體會基督那不離不棄的愛！

總結我自己獻身全職事奉三十餘年跌跌撞撞、百孔千瘡的生命歷程，加上觀察眾多主僕事奉生涯的心得，我要滿心感恩地說：「沒錯，罪必有罰，然而，悔必蒙恩！」──別忘了，就在描述「吼叫獅子」之前的彼得前書五章7節，還殷殷叮嚀：「你們要將一切的憂慮卸給神，因為祂顧念你們。」只要真心悔改，全然回轉歸向顧念我們的父神，祂對使徒保羅的應許，同樣適用於我們這些「爪下猶生」、遍體鱗傷的倖存者：「我的恩典夠你用的，因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軟弱上顯得剛強。」（哥林多後書12：8）

正因如此，大衛王雖爬得那麼高卻又跌得那麼慘，付出了極其沉重的代價，然而仍因誠摯悔過而被蓋棺認定為「照神的心意服事了他那一世的人」（使徒行傳13：36）。而且，無論是他犯罪前或犯罪後所寫的詩篇，都仍然被留在聖經中，至今滋潤、安慰、餵養、醫治著億萬人的生命；其人其言，並未因那可怕復可悲的一次大失敗而被棄如敞屐。

沒錯，悖逆犯罪，神必管教。但神有公義，亦有慈愛；人有軟弱，主恩夠用。沒有任何重擔，是重到主的肩膀不能承擔；沒有任何罪愆，是大到主的寶血不能遮蓋！路加福音第十五章，那位無論如何亦要尋回迷羊的好牧者和日夜倚門苦候浪子歸家的慈父，豈非正是天父的寫照麼！無論我們如何軟弱或失敗，祂的愛始終不離不棄。

詩篇三十七篇23至24節的應許，對回轉歸向神、被祂重新算為義的同道們，是極大的安慰與激勵：「義人的腳步被耶和華立定；他的道路，耶和華也喜愛。他雖失腳也不致全身仆倒，因為耶和華用手攙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