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阿摩司看無名傳道人的影響力(全文)
文/吳獻章
「主耶和華指示我一件事:為王割菜之後,菜又發生;剛發生的時候,主造蝗蟲。蝗蟲吃盡那地的青物,我就說:『主耶和華啊,求你赦免;因為雅各微弱,他怎能站立得住呢?』耶和華就後悔說:『這災可以免了。』
主耶和華又指示我一件事:他命火來懲罰以色列,火就吞滅深淵,險些將地燒滅。我就說:『主耶和華啊,求你止息;因為雅各微弱,他怎能站立得住呢?』耶和華就後悔說:『這災也可免了。』
他又指示我一件事:有一道牆是按準繩建築的,主手拿準繩站在其上。耶和華對我說:『阿摩司啊,你看見什麼?』我說:『看見準繩。』主說:『我要吊起準繩在我民以色列中,我必不再寬恕他們。以撒的邱壇必然淒涼,以色列的聖所必然荒廢。我必興起,用刀攻擊耶羅波安的家。』
伯特利的祭司亞瑪謝打發人到以色列王耶羅波安那裏,說:『阿摩司在以色列家中圖謀背叛你;他所說的一切話,這國擔當不起;因為阿摩司如此說:耶羅波安必被刀殺;以色列民定被擄去離開本地。』亞瑪謝又對阿摩司說:『你這先見哪,要逃往猶大地去,在那裏糊口,在那裏說預言,卻不要在伯特利再說預言;因為這裏有王的聖所,有王的宮殿。』
阿摩司對亞瑪謝說:『我原不是先知,也不是先知的門徒。我是牧人,又是修理桑樹的。耶和華選召我,使我不跟從羊群,對我說:你去向我民以色列說預言。
亞瑪謝啊,現在你要聽耶和華的話。你說:不要向以色列說預言,也不要向以撒家滴下預言。所以耶和華如此說:你的妻子必在城中作妓女;你的兒女必倒在刀下。你的地必有人用繩子量了分取;你自己必死在污穢之地。以色列民定被擄去離開本地。』」(阿摩司7:1-17)
保羅四次旅行佈道所事奉過的地方,往往掀起一陣騷動,這位影響歐洲文明的使徒,卻被猶太同胞控告為「如同瘟疫一般,是鼓動普天下眾猶太人生亂的」(徒24:5),然而從小亞西亞席捲到歐洲各處(包括羅馬),這震撼和影響力幾乎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本文的阿摩司雖和保羅分別身處完全不同的時代和背景,但這位第八世紀的先知,從南國被呼召到北國講道,也帶來一陣騷動,讓北國的宗教界不安,導致伯特利的祭司亞瑪謝站不住腳,遂派人向以色列王耶羅波安告狀,誣告「這先見」圖謀背叛(7:10、13,諷刺調侃語法),打起政治牌來恐嚇先知離境,以期鞏固自己在北國的宗教地位!這震撼力正如阿摩司本人的信息:「獅子吼叫,誰不懼怕呢?」(3:8)。
讀者或許想當然耳地認為這頭「猛獅」必定家世顯赫(保羅可是名師迦瑪列門生,又是羅馬公民)!然而,當他亮出自己的身分證時,氣勢似乎頓時矮了一截:「我原不是先知,也不是先知的門徒。我是牧人,又是修理桑樹的。」(7:14)一個籍籍無名的牧羊人,竟然敢到北國耀武揚威?然而,他以堅定的語氣,毅然亮出他膽敢北上傳道所憑仗的「不敗」名片:「耶和華選召我,使我不跟從羊群,對我說:『你去向我民以色列說預言。』」(7:15)
讀者或許以為此刻的阿摩司,既然是無名小卒,就應當沒戲唱了!誰知,這頭猛獅又吼叫了,而且箭頭直指誣告並威脅他的北國宗教界大老:「亞瑪謝啊,現在你要聽耶和華的話。你說:『不要向以色列說預言,也不要向以撒家滴下預言。』所以耶和華如此說:『你的妻子必在城中作妓女;你的兒女必倒在刀下。你的地必有人用繩子量了分取;你自己必死在污穢之地。以色列民定被擄去離開本地。』」(7:16-17)
這吼叫的預言,仍在讀者耳中縈繞盤旋之際,讀者不妨回想阿摩司先前對北國所發的預言:「牧人怎樣從獅子口中搶回兩條羊腿或半個耳朵,住撒馬利亞的以色列人躺臥在床角上或鋪繡花毯的榻上,他們得救也不過如此。」(3:12)當北國陷入「敵人必來圍攻這地,使你的勢力衰微,搶掠你的家宅」的困局時(3:11),藐視上帝所差來無名傳道的亞瑪謝一家,結局和北國一樣,都是「死定了」!好一頭猛獅,光看這戲劇性效果,誰不被震撼!隨著北國被擄,亞瑪謝一家早就陷落「污穢之地」的命定,晚近的讀者誰能不對無名傳道人肅然起敬?
樹大招風!和阿摩司被亞瑪謝嫉妒排擠一樣,影響英國至鉅的約翰.衛斯理(John Wesley)和喬治.懷特腓(George Whitefield),也曾被英國國教打壓,因而成為戶外佈道家、福音流浪者──兩人都曾「流浪」美國傳道,卻也因此深遠地影響美國。懷特腓被認為是影響美國立國之前的演說家,是美國大復興運動的催化劑,每五個美國殖民地的居民中,至少有一個聽過他講道,而與他相交一輩子的富蘭克林,還推動報紙為文宣幫他籌款蓋孤兒院!懷特腓一生講道超過18,000次(每週十次),講起道來和阿摩司一樣,猶如一頭猛獅,他的聲音還蓋過一切雜音(包括風浪),一場最多有30,000人安靜聽他講道。
其實,美國的獨立宣言受到巡迴傳道人的鼓舞,在殖民地宣揚自由的精神,而最早在講道中,倡導基督裡人人平等自由的不是別人,正是懷特腓。與約翰.衛斯理是牧師家族迥異,懷特腓出身卑微,單親母親為撫養七個子女,在酒館裏忙進忙出,他從小與酒徒騙徒廝混,這些都不妨礙他照常可以成為有影響力的傳道,連懷疑主義者休謨(David Hume)都被他所傳的道吸引!原來,無名背景不會妨礙成為上帝手中的器皿,十九世紀美國最有影響力的佈道家慕迪,僅讀到國小四年級!人只要肯,上帝就能!衛斯理兄弟、懷特腓和阿摩司等人之所以能有影響力,就是因為肯,即使逆風前行,仍然矢志不回頭!
阿摩司書最後一章,就記載這位從南國被呼召到北國,逆風前行的「流浪先知」,傳達並預言公義的上帝,將如何展開對人間毫不容情的審判。讀者且聽聽他的信息──當上帝一出手,立時天崩地裂,天翻地覆,沒有一人能逃避……先知那不容置辯的口吻和磅薄萬鈞的氣勢,就像一頭毫不留情的猛獅,凸顯出人人都在上帝公義的審判下,無一倖免:
「我看見主站在祭壇旁邊;他說:你要擊打柱頂,使門檻震動,打碎柱頂,落在眾人頭上;所剩下的人,我必用刀殺戮,無一人能逃避,無一人能逃脫。他們雖然挖透陰間,我的手必取出他們來;雖然爬上天去,我必拿下他們來;雖然藏在迦密山頂,我必搜尋,捉出他們來;雖然從我眼前藏在海底,我必命蛇咬他們;雖被仇敵擄去,我必命刀劍殺戮他們;我必向他們定住眼目,降禍不降福。主──萬軍之耶和華摸地,地就消化,凡住在地上的都必悲哀。地必全然像尼羅河漲起,如同埃及河落下。那在天上建造樓閣、在地上安定穹蒼、命海水澆在地上的──耶和華是他的名。」(9:1-6)
這頭猛獅的氣勢,不免讓人想到帶動十八世紀美國大覺醒的領導者,也是曾受懷特腓影響的愛德華茲(Jonathan Edwards),他那篇鏗鏘有力的悔改信息〈落在忿怒之神手中的罪人〉(Sinners in the Hands of an Angry God),據說愛氏講這一篇道時,聽眾中哀哭之聲大作,證道者不得不要求他們安靜,以便繼續講下去:
「如今有神忿怒的黑雲,浮在你們的頭上,充滿了暴風和迅雷;若不是因為神伸手約束,它立刻就要劈在你們的頭上。神權能的旨意暫時止住這狂風,不然,它會猛烈襲來。如是,你們的沉淪就如旋風臨到,你們就好像夏天打穀場上的糠一般。神的忿怒好像洪水,暫為堤壩堵住;洪水繼續增長,逐漸高漲,直到最後堤潰……只要神把手從水閘收回,洪流就會立刻飛奔;神如洪流一般兇猛的忿怒,將以不可想像的暴怒,向前直衝,以無窮盡的權能,臨到你們身上。即使你們的能力萬倍於現在所有,甚至萬倍於地獄中最凶猛、最強暴的惡魔,也無法抵擋或忍受神的忿怒。」
實際上,阿摩司書記載先知一開口傳道,就帶來震撼教育,他描繪忿怒的上帝就像吼叫的獅子:「耶和華必從錫安吼叫,從耶路撒冷發聲;牧人的草場要悲哀;迦密的山頂要枯乾。」(1:2)這讓讀者回憶起以利亞如何在迦密山禱告七次後,地中海的水彷彿被吸上半空中,然後猛然傾倒在耶斯列平原的草場,那則耳熟能詳的典故。然而,在先知開場白的信息中,其實與這件結束三年半乾旱的奇蹟(列王紀上18:41-46;雅各書5:17),完全八竿子打不著!猶有甚者,北國牧人的草場,不僅只能回到以利亞禱告求雨之前那乾旱悲哀的光景,還得迎來兩年後恐怖的大地震(阿摩司1:1;約主前761年)!阿摩司這無名傳道預告著,北國的光景,將遠比亞哈時期的乾旱饑荒還更為慘烈(列王紀上18:5)!
荷蘭畫家雨果(Hugo van der Goes)曾說自己繪畫的動機,就是要讓人看他的畫時受感動;阿摩司(和愛德華茲)傳道的動機,則是要人聽到上帝的道時受震撼!對比於畫家雨果用七彩顏色傳達畫中動人心魄的意境,那預告「以利亞求雨降雨的神蹟」被逆轉後的阿摩司,則引用希伯來文獨特的「重複」(「三番四次的犯罪,我必不免去他的刑罰」,「我卻要降火」),和輪番如獅子對北國四周的邦國吼叫的「平行」兩種文學語法,文以載道地預告了忿怒如黑雲的上帝,不久也必將以暴風和迅雷對這七個邦國動手:
「耶和華如此說:大馬士革三番四次地犯罪,我必不免去她的刑罰;因為她以打糧食的鐵器打過基列。我卻要降火在哈薛的家中,燒滅便.哈達的宮殿。我必折斷大馬士革的門閂,剪除亞文平原的居民和伯.伊甸掌權的。亞蘭人必被擄到吉珥。這是耶和華說的。」(1:3-5)
「耶和華如此說:迦薩三番四次地犯罪,我必不免去她的刑罰;因為她擄掠眾民交給以東。我卻要降火在迦薩的城內,燒滅其中的宮殿。我必剪除亞實突的居民和亞實基倫掌權的,也必反手攻擊以革倫。非利士人所餘剩的必都滅亡。這是主耶和華說的。」(1:6-8)
「耶和華如此說:推羅三番四次地犯罪,我必不免去她的刑罰;因為她將眾民交給以東,並不記念弟兄的盟約。我卻要降火在推羅的城內,燒滅其中的宮殿。」(1:9-10)
「耶和華如此說:以東三番四次地犯罪,我必不免去她的刑罰;因為她拿刀追趕兄弟,毫無憐憫,發怒撕裂,永懷忿怒。我卻要降火在提幔,燒滅波斯拉的宮殿。」(1:11-12)
「耶和華如此說:亞捫人三番四次地犯罪,我必不免去他們的刑罰;因為他們剖開基列的孕婦,擴張自己的境界。我卻要在爭戰吶喊的日子,旋風狂暴的時候,點火在拉巴的城內,燒滅其中的宮殿。他們的王和首領必一同被擄去。這是耶和華說的。」(1:13-15)
「耶和華如此說:摩押三番四次地犯罪,我必不免去她的刑罰;因為她將以東王的骸骨焚燒成灰。我卻要降火在摩押,燒滅加略的宮殿。摩押必在鬨嚷吶喊吹角之中死亡。我必剪除摩押中的審判者,將其中的一切首領和他一同殺戮。這是耶和華說的。」(2:1-3)
「耶和華如此說:猶大人三番四次地犯罪,我必不免去他們的刑罰;因為他們厭棄耶和華的訓誨,不遵守他的律例。他們列祖所隨從虛假的偶像使他們走迷了。我卻要降火在猶大,燒滅耶路撒冷的宮殿。」(2:4-5)
阿摩司雖是個「無名傳道人」,但他可不是見識平庸的鄉巴佬!從阿摩司沿著北國四圍邦國宣告的指責信息,可以看出他必定非常了解(1)國際局勢:其實先知們都是如此,以賽亞書13-23章以及耶利米書46-51章,都預告了列邦列國的命運;(2)會眾心理:當他用「三番四次」和「我必降火」的重複修辭語法來傳道,懷著國族主義情結的會眾,必然越聽越擊節讚賞、點頭稱善,因為這些邦國都與北國交惡。然而透過迂迴的傳道手法「引蛇出洞」後,他立即用相同的修辭語法發出最後的審判,「射殺」最該被審判的會眾北國:
「耶和華如此說:以色列人三番四次地犯罪,我必不免去他們的刑罰;因他們為銀子賣了義人,為一雙鞋賣了窮人。他們見窮人頭上所蒙的灰也都垂涎,阻礙謙卑人的道路。父子同一個女子行淫,褻瀆我的聖名。他們在各壇旁鋪人所當的衣服,臥在其上,又在他們神的廟中喝受罰之人的酒。」(2:6-8)
上帝是人類歷史的主宰(History is His story)。對比於愛德華茲《落在忿怒之神手中的罪人》的信息僅針對美國,阿摩司這有如拿著機關槍進行掃射般地傳講審判的信息,所帶來的震撼確實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他的信息浮顯出上帝對列邦列國的公義,可見狹窄的國族主義絕對無法綁架祂的先知(亞理士多德說:「吾愛吾師(柏拉圖),吾更愛真理。」)然而,審判信息的最後,他提升火力對準以色列,這浮顯上帝對他子民的要求似乎更高(「多給誰,就向誰多取;多託誰,就向誰多要」,路加福音12:48),因為從審判北國的信息在此展開之後,阿摩司的傳講完全針對從埃及被救贖、在曠野被引領的以色列子民(阿摩司書2:10)。
「以色列人哪,你們全家是我從埃及地領上來的,當聽耶和華攻擊你們的話:在地上萬族中,我只認識你們;因此,我必追討你們的一切罪孽。二人若不同心,豈能同行呢?獅子若非抓食,豈能在林中咆哮呢?少壯獅子若無所得,豈能從洞中發聲呢?……牧人怎樣從獅子口中搶回兩條羊腿或半個耳朵,住撒馬利亞的以色列人躺臥在床角上或鋪繡花毯的榻上,他們得救也不過如此。」(3:1-4、12)
「你們住撒馬利亞山如巴珊母牛的啊,當聽我的話──你們欺負貧寒的,壓碎窮乏的,對家主說:拿酒來,我們喝吧!主耶和華指著自己的聖潔起誓說:日子快到,人必用鉤子將你們鈎去,用魚鈎將你們餘剩的鈎去。你們各人必從破口直往前行,投入哈門。這是耶和華說的。」(4:1-3)
阿摩司雖非「神學院」科班出身的高材生,但卻有著獨特的洞察力,看出北國的問題是從立國之初的耶羅波安就陷入的偶像崇拜(列王紀上12:25-33),因此追討「伯特利」和「吉甲」成為本書的焦點之一(阿摩司書3:14;4:4;:5-6)──亞瑪謝就是伯特利的「神棍」。阿摩司指出,儘管上帝多次出手管教(4:6-11),「你們仍不歸向我」(4:6、8-11)。原來,人的無知和無可救藥,原因是神學性的:人拜什麼像什麼,因此陷入「假神真拜,越拜越失敗」的泥沼!難怪在紐約牧會多年,了解美國底層文化的提摩太.凱勒(Tim Keller)指出,美國的問題並非是表面的政治、經濟、外交、社會不安等,而是偶像崇拜!要救一個邦國、文明,需要有這樣的神學洞察力,即使你僅是無名傳道人!
歐洲的歷史也見證這個觀點。十八世紀,隔著英吉利兩岸的英國和法國,都被相同的工業革命、資本主義、啟蒙運動和自然神學所籠罩。然而正當法國進行大革命(大屠殺!),英國卻可以安然度過(正如余杰所指出,英國人的生活是上帝「對這塊正義而溫順的土地的賜福」ßà法國是上帝「對暴政的咒詛」),這箇中的原因,哲學家懷海德(Alfred N. Whitehead)正確地解釋:「英國是因為衛斯理推動復興運動的影響,才沒有發生像法國大革命的悲劇!」正如索忍尼辛在1983年的鄧普頓(Templeton)頒獎中所說,二十世紀這麼悽慘(特別是蘇俄和東歐)的原因是「人忘了神」!從此看來,一百多年來多災多難的華人,最缺的恐怕不單是政治、經濟、法律或科技等革命家,而是更多有神學洞察力的無名傳道人!
當然,阿摩司絕非僅是關心天上宮闕,卻不理人間煙火的傳道。其實,他當時所處的北國,正是亞述與亞蘭爭雄的時期,以色列暫時沒有外力威脅。國防上耶羅波安二世趁此收復失地,擴張疆土(列王紀下14:25),經濟上富裕(且奢華),道德卻極其敗壞。因此他公開指責:「你們怨恨那在城門口責備人的,憎惡那說正直話的。你們踐踏貧民,向他們勒索麥子;你們用鑿過的石頭建造房屋,卻不得住在其內;栽種美好的葡萄園,卻不得喝所出的酒。我知道你們的罪過何等多,你們的罪惡何等大。你們苦待義人,收受賄賂,在城門口屈枉窮乏人。」(阿摩司書5:10-12)看透他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阿摩司,苦民所苦!他對於社會上各種不公義的現象,人的奢侈、縱慾、道德淪落,觀察入微,感觸良深,以致不能不說。
因此,阿摩司為「你們以為降禍的日子還遠,坐在位上盡行強暴。你們躺臥在象牙床上,舒身在榻上,吃群中的羊羔,棚裏的牛犢;彈琴鼓瑟唱消閑的歌曲,為自己製造樂器,如同大衛所造的;以大碗喝酒,用上等的油抹身,卻不為約瑟的苦難擔憂」憂心忡忡(6:3-6),並預言「所以這些人必在被擄的人中首先被擄;舒身的人荒宴之樂必消滅了。」且嚴厲地說:「我憎惡雅各的榮華,厭棄他的宮殿;因此,我必將城和其中所有的都交付敵人。那時,若在一房之內剩下十個人,也都必死。」(6:8-9)
阿摩司更用雙關語「夏天的果子」和「結局」,來為結局近了,如同夏天果子已然腐爛的北國唱哀歌(8:1-3),並說明北國結局之所以近了,與社會不公、欺壓貧寒人息息相關(8:4-6),因此他宣告主耶和華的話說:「我必使你們的節期變為悲哀,歌曲變為哀歌。眾人腰束麻布,頭上光禿,使這場悲哀如喪獨生子,至終如痛苦的日子一樣。」(8:10)阿摩司更進一步指出,之所以耶和華說「我必命饑荒降在地上」,其實「人飢餓非因無餅,乾渴非因無水」,乃因「不聽耶和華的話」(8:11)這格外浮顯出,華人社會極其需要無名傳道人,而非僅僅政經或社會學家!
要影響你我置身的時代,必須認識人類歷史的主宰(摩1-2章),也是「創山、造風、將心意指示人、使晨光變為幽暗、腳踏在地之高處的」造物主(4:13),認識地震是祂興起(1:1;8:8),尼羅河的漲落是祂掌管(9:5),是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無人能躲避的全能者(9:2-3),遂心甘情願成為無名、隱藏的傳道人!蘇格蘭牧師麥克拉倫(Alexander Maclaren)說得對:「隱藏自己是傳道人是最重要的事,傳報信息的人應該隱藏在他信息的背後。」阿摩司見證著,傳道人事奉的影響力來自被上帝所遮蓋。
本書第七章是先知的「獨白」,內中記載他的三次禱告與上帝的回應。第一次禱告起因是上帝指示阿摩司說:「為王割菜之後,菜又發生;剛發生的時候,主造蝗蟲。蝗蟲吃盡那地的青物。」(7:1-2)此時,阿摩司憐恤貧窮人之心油然興起,體恤為王割菜(=給君王納稅)之後,收成的才是屬於農民的,竟然被蝗蟲所吃光,在暴政下的人民,原本艱苦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他遂禱告神,憐憫窮人的上帝也垂聽他的禱告,遂免了這蝗蟲之災!鍾馬田說:「一個真正活在上帝主權恩典中的人,當他看到一個生活在錯謬之中的人,他的第一個感受是憐憫。」
阿摩司第二次的禱告亦然。當上帝指示祂將降下火來懲罰以色列,正如祂也是透過降火審判以色列周遭的大馬士革、迦薩、推羅、以東、亞捫、摩押、猶大等(1:4、7、10、12、14;2:2、)。先知知道以色列土地若是被烈火燒盡,將斷絕了貧窮者的生路,他因此禱告,求神終止這災。撤銷蝗蟲之災的上帝,也垂聽他禱告,撤銷了烈火的災難!面臨災難的邦國,最需要也是最重要的人物,非敬虔的代禱者莫屬了!這兩個災難,完全浮顯先知體恤上帝的心腸,阿摩司真是位隱藏在上帝慈愛下的傳道。正如戴爾(R.W. Dale)所說:「只有慕迪才有資格講地獄,因為他每次提到地獄,便帶著眼淚。」
然而先知第三次的禱告,上帝不垂聽!原因是上帝如同建築師,拿著鉛垂線(準繩)丈量施工中的牆壁,卻浮顯以色列根本是一堵歪斜的牆壁,因此上帝說:「我要吊起準繩在我民以色列中;我必不再寬恕他們。以撒的邱壇必然淒涼;以色列的聖所必然荒廢。我必興起,用刀攻擊耶羅波安的家。」(7:8-9)耶利米說:「耶和華定意拆毀錫安的城牆;他拉了準繩,不將手收回,定要毀滅。他使外郭和城牆都悲哀,一同衰敗。」(耶利米哀歌2:8)此時,先知知道公義的上帝必要施行審判,禱告已經無法止息祂的忿怒,惟一能做的就是盡力傳道──也因此才惹毛了伯特利的祭司亞瑪謝(阿摩司書7:10)。
對比於愛德華茲傳講神的審判,和他同時的喬治.懷特腓傳講神的憐憫與接納!懷特腓溫柔的信息,融化了一顆顆被愛德華茲審判之火燒得千瘡百孔的心靈!亦即,上帝使用他不同僕人的信息,這些不同的信息卻都源自同一位上帝的豐富屬性。阿摩司三次禱告,正好融合了愛德華茲和懷特腓的信息,公義和慈愛如銅板的兩面,都在阿摩司私下的禱告中浮顯出來(靈命是人私生活的寫照)!正如十字架是上帝公義和慈愛的交叉點,無名傳道人要有影響力,信息和生命都必須如阿摩司,有十字架公義和慈愛的兩個神聖屬性!約翰.衛斯理是如此禱告的:「神啊,求你給我100人,除了罪,無所懼怕;除了你,無所貪愛。」
無名傳道除了要隱藏在祂的慈愛和公義下(7:7-9),更隱藏在上帝的主權下(7:14-17)!阿摩司這位隱藏的無名傳道人,即使惹怒了伯特利的神棍,依然逆風前行,靠神傳道,向亞瑪謝傳道北國和他家室必然滅亡被擄的厄運(7:16-17),他那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令人讚歎!正如曾任荷蘭首相的改革宗神學家凱柏(Abraham Kuyper)主張:「全世界沒有一吋土地,不在基督的主權之下。」且強調以「基督為中心」的事奉,來傳揚福音,改造社會文化,先知阿摩司似乎就映照出這樣的身影。原來,歷史在上帝手中,無名傳道人的生命更是在上帝手中!
路益師(C.S. Lewis)說:「越是對永生盼望的人,越能對今世有改變。」只要無名傳道人肯在上帝面前隱藏,自然會浮顯出上帝慈愛、公義和主權的身影,並帶動長期影響力。英國宣教士傑弗里.布爾(Geoffrey Bull)曾受中共洗腦酷刑,他在著作《鐵幕開啟時》(When Iron Gates Yield)中回憶,他被拘禁在重慶的死牢時,共產黨沒收了他的聖經。但囚房外的收音機突然傳來了貝多芬的「皇帝協奏曲」(貝多芬曾是受過洗的天主教徒,這作品中彰顯了神的主權),他重新振作起來。
阿摩司的影響力延及新約。為回應法利賽人質疑保羅在第一次旅行佈道所傳「因信稱義」的爭議,使徒們開了教會歷史中最重要的大公會議。會議中,彼得、巴拿巴輪流上台之後,在關鍵時候平息了耶路撒冷與安提安教會之間,以及保羅和彼得可能的對立情勢的,是雅各!而平息這場神學、宣教和教牧爭議的關鍵經文,就是他引用無名傳道阿摩司書最後的信息:
「眾人都默默無聲,聽巴拿巴和保羅述說神藉他們在外邦人中所行的神蹟奇事。他們住了聲,雅各就說:『諸位弟兄,請聽我的話。方才西門述說神當初怎樣眷顧外邦人,從他們中間選取百姓歸於自己的名下;眾先知的話也與這意思相合。正如經上所寫的:此後,我要回來,重新修造大衛倒塌的帳幕,把那破壞的重新修造建立起來,叫餘剩的人,就是凡稱為我名下的外邦人,都尋求主。這話是從創世以來顯明這事的主說的。」(使徒行傳15:12-18;阿摩司書9:11-12)
因此,大公會議完美結束,因信稱義的教義被確定,保羅可以繼續第二次旅行佈道,福音也傳到腓立比(因此才有歐洲的科學文明),華人信徒也因此蒙恩!背後,都是這位無名傳道人阿摩司使然,印證了一個極為重要的真理:越被隱藏的無名傳道人,越能發揮永恆的影響力。
何斯德(Dixon Edward Hoste)在慕迪佈道會中信主,加入內地會的劍橋七傑之一。在義和團之亂期間他臨危受命,接續戴德生領導內地會三十五年。1929年中國形勢險峻,反帝國主義的思潮威脅著在華的外國人,許多宣教團體正在思考撤退佈局,已近七十高齡的何斯德卻求主賜給內地會200位同工。眾人視此為天方夜譚,上帝卻親自顯明祂的心意,三年之內,上帝賜給內地會203位同工,繼續進入內地省份福音未至之地,特別是大西南的少數民族區域。何斯德事奉的秘訣是「活著為要被忘記,好讓基督被記念(Live to be forgotten, so Christ can be remembered.)」,完全體現了「與基督一同藏在神裡面」(歌羅西書3:3)的真義,是一位20世紀影響至鉅的隱藏傳道人!
「我是葡萄樹,你們是枝子。常在我裏面的,我也常在他裏面,這人就多結果子。」(約翰福音15:5)
「他對我說:『我的恩典夠你用的,因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軟弱上顯得完全。』所以,我更喜歡誇自己的軟弱,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我為基督的緣故,就以軟弱、凌辱、急難、逼迫、困苦為可喜樂的;因我什麼時候軟弱,什麼時候就剛強了」(哥林多後書12: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