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穿上了第一條屬於自己的裙子

採訪／施玲羽

▲2014年感恩節穿上了這輩子第一條屬於她的裙子，恢復神女兒的身分。她常想：「我這麼一個難搞的人，神都搞定了，生命還有甚麼難成的呢？」

童年飽受欺凌

我出生於湖南省，小時候家境貧窮，爸媽是老實的農民。傳統的農村家庭向來重男輕女，媽媽懷我時以為是男孩，結果生出個女孩，大失所望。

奶奶讓媽媽住到姨奶奶家躲避計畫生育，生下了弟弟。弟弟只小我一歲，小時候我倆打架時，媽媽只會處罰我一人，我便把怒氣出在弟弟身上，而且從不手下留情。

我的童年充滿了被霸凌的經歷。

第一個霸凌我的是小學老師。那位老師動不動就對學生拳打腳踢，被他用竹條「伺候」是家常便飯。很不幸的，我一年級和四年級都在他的班上。一年級被打的記憶有點模糊，四年級時他成天抓著我的頭撞牆、撞桌子的情景歷歷在目。在這位老師的凌虐下，我開始懼怕上學，天天擔心挨打，完全沒有心思讀書，也造成學習成績一落千丈。這位老師教我一年級，導致我一年級留級；他教我四年級，我四年級再度留級。

多麼的羞愧與自卑啊！那時候我討厭自己、恨自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沒有用的人，毫無價值，而且多餘。

第二個霸凌我的是五年級同桌的男同學。我們按身高被分配坐在同一張長長的桌子。那位男同學在桌子和凳子上都畫了分界線，我只要不小心手越過分界線，他就用手中的鉛筆扎我。有次我沒來得及反應，被他狠狠地扎了一下，手背上被扎之處留下一個深深的黑點。這個黑點至今還在。事隔多年，很多小學同學的名字我都忘了，惟獨忘不了他的名字。

▲從小被老師、同學霸凌，且屢次遭母親無情責打，使得受訪者羞愧自卑，覺得自己毫無價值。

屢遭母親無情責打

你可能會問我，在學校被人欺負為甚麼回到家不告訴媽媽？我們家重男輕女，姊姊功課名列前茅，得媽媽歡心；弟弟成績也漂亮，夾在中間的我似乎只有挨罵挨打的份。

小時候家裡窮，雞蛋是稀有的珍品，媽媽比較疼愛弟弟，每回燒柴都會用報紙包上一枚雞蛋，淋濕之後，埋在火堆裡烤給弟弟吃。一次媽媽又為弟弟埋雞蛋時，我說我也想吃。她不僅不給吃，並且順手拿用來扒火蓋雞蛋，還閃著火星的小棍子，烙在我嘴唇上。當下只覺得嘴唇一陣火辣，一個泡腫起來。這件事發生後，沒有人說過一句話安慰我，也沒有人責備媽媽。

這一烙，不僅烙下了我嘴唇上的泡，也烙下了心底對媽媽的恨。我對她的態度徹底改變，她只要打我罵我，我不但不哭，反而變本加厲，也以打罵還手，經常和她對著幹。她疼弟弟，我就討厭弟弟，揍他打他。

從小在學校被霸凌，在家裡又體會不到父母的愛，導致我極度缺乏自信，在情感的路上也迷失方向，不知道如何愛人與被愛。

和女同學相戀

有一點確定的是，從小我就喜歡女生，對很多女生有過好感。

高二時有個女孩子常和我膩在一起。她打算投考體專，為了和她在一起，我也決定考體專。在操場上我幫她壓腿、拉筋，雖然練得挺辛苦的，心裡卻很快樂。她把我當成好朋友、好姊妹，我心底卻默默把她當成戀人。哪個男生對她好，我心裡就難受，提醒她這時候應該努力讀書，不要談戀愛，但我的心思意念全在她身上。

大二時，我喜歡上曾經是室友的Y。她一年前才和當船員的男朋友分手，心情跌至低谷，我適時地出現，處處貼心照顧，幫她買便當、洗飯盒、佔座位等等。她喜歡吃紅葡萄，我會專程坐車到離學校遠一點的超市買，就為了給她買一串葡萄。漸漸地她似乎也離不開我的照顧。

有次中午我送便當到她的住處，她留我在那裡午休。當我們一起躺在床上時，我忍不住親了她，她沒有反抗。記得當時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既興奮狂喜又害怕緊張。從此我們就彼此默認了那種關係。

這段戀情，我很清楚是沒有結果的。果真大學畢業後我們就分手了。那時我傷心欲絕，難過到想要輕生，考慮過各種自殺的方法：臥軌、跳樓、跳河、吃藥。但是轉念想到萬一真的自殺成功，被媒體報導我死於同性戀，給爸爸媽媽抹黑，讓他們丟臉，這絕不是我願意的。因此我選擇離家北上。

▲痛苦的成長歷程，使受訪者在情感的路上迷失方向，不知道如何愛人與被愛。

在真愛中學習饒恕

隻身前往北京，我想展開新的人生。

進了一家商貿公司工作，面試官碰巧是一位湖南老鄉。公司老闆是一位基督徒，他在公司裡推行基督式的領導文化，耳濡目染下，我在2009年做了決志禱告，接受耶穌成為個人救主，兩年後受洗成為基督徒。

信主後我的脾氣個性並沒有立即出現180度的轉變，但潛意識裡知道面對同樣的事情，想法和以前不一樣了，因為有聖經作標準，成為我的行事原則。譬如說過去認為只要兩情相悅，彼此相愛，不一定要一男一女才能結婚；信主後，我才明白婚姻是神所設立的，是神聖的，是由一男一女所組成的。除此之外，過去也沒有人教過我如何作正直、會饒恕別人的人，身邊沒有好的榜樣。記得第一次讀到聖經中約瑟的故事時，當場被震撼，對我這種有仇必報，以牙還牙的人，無法想像約瑟如何能夠饒恕他的弟兄們。

2013年加入一個教會小組，花了一年時間參加教會所有的培育課程。很感謝小組長對我不離不棄，幫助我在短短一年中調整生活腳步，聆聽神的聲音，在這過程中，我的生命發生了質的變化。

那一年在小組中的分享，隨著生命改變，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我大多時候安靜地在一旁聽別人分享；進入第二階段時，我漸漸能夠敞開自己，但是幾乎每開口分享就哭一次，貼心的小組長會事先預備一盒紙巾，隨時遞給我；到了第三階段，我的分享已經成為喜樂得勝的見證，聖靈幫助我學會饒恕的功課，原諒過去傷害我的母親、老師和同學。

恢復神女兒的身分

2014年感恩節，我穿上了這輩子第一條屬於自己的裙子，恢復神女兒的身分。我很感謝教會裡的小組長以及屬靈大家庭裡其他的家人，他們知道我過去的經歷，但從來沒有拒絕我，總是用基督全然的愛包容我、接納我、肯定我。

回首來時路，有時翻開以前的舊照片，幾乎不敢相信那是我。

從小到大從沒擁有過一條屬於自己的裙子。

小時候喜歡跟男生玩，爬樹掏鳥蛋，下田摸田螺捉泥鰍，我樣樣都會；女孩兒玩的跳繩、織圍巾、綁漂亮辮子，我一樣都不會。我從髮型穿著到言行舉止，都讓人覺得是男生。

大學畢業後踏入社會，總有人不斷勸我：「妳要改變外型，女孩要有女孩的樣式，動作溫柔一點。」她們會幫我畫眼線、塗眼影、擦口紅，要我穿高跟鞋，甚至留長頭髮。這些我都嘗試過，也下定決心去做，但都失敗了。外型上的改變對我來說太難受、太彆扭，我選擇放棄。

俗話說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和家人的關係一直不好，特別是跟母親水火不容。不管多久沒見面，兩人一見就吵：她罵我任性，不孝順，不懂得感恩；我則把一切都歸咎於她，從小重男輕女，打我、罵我、看不起我。每次看到身邊有母女擁抱、相親相愛的畫面就好生羨慕，心想這輩子恐怕不可能與母親有親密的關係。

在人不能的，在神凡事都能！祂可以改變你的過去、今天與未來，只要你願意把生命主權交給神，祂就負責到底。在基督裡，我的心改變，我的思維改變，我的生命也改變了，和家人的關係一點一滴地改善，外在也跟著變化。

徹底斷絕往事

和大學室友Y分手後，一直無法忘記她。我們曾經一起親密繾綣的日子，總在午夜夢迴時浮現在腦海裡。每次想起她時，我就會手淫。信主之後，仍然無法控制自己，就像保羅在羅馬書七章裡說的，立志行善由得我，只是行出來由不得我。每次完事後就恨不得把手剁掉，也常常哭泣禱告，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團契小組結束後，和一位知道我過去的姊妹走路回到住處。回家的路途中下著雨，有個聲音在我裡面催促，把手淫的秘密說出來。我真的很害怕，這事太丟人了，情何以堪？我不想說，但是那個聲音不斷地在裡面催促。眼看著要走到家了，我選擇順服，告訴那位姊妹自己如何掙扎，如何想得勝，又總是失敗。我只記得我倆撐著一把傘站在一棵大桃樹底下，她當下幫我做了砍斷的禱告。

那個禱告就像割禮一樣，從那以後我沒有再犯過手淫，每晚默想神的話語便安然入眠。當Y的容顏偶爾跳出來時，我會微微一笑說：「退去吧，舊事已過，一切都變成新的了。」

▲受訪者恢復神女兒身分後，開始為自己的婚姻禱告。神賜給她一位彼此相知相愛的丈夫，攜手建立家庭。

神賜甜蜜家庭

如果沒有恢復神女兒的身分，我打算不結婚的。勝過情慾之後，我開始聽婚姻講座，學習親密之旅的課程，才首度為自己的婚姻禱告，接受婚前輔導，一心一意想作個好妻子，作箴言書裡提到的「才德的婦人」。

神的預備總是超過所求所想。在鄰居的介紹下，認識了丈夫。我們是高中校友，他比我高兩屆。以前很害怕和異性交往，但當他第一次打電話給我時，我內心充滿了說不出來的平安與喜樂。兩人初次見面，發現他有一顆體貼的心，周遭朋友都說我們是天作之合。我心底很清楚：這是神特別為我預備的。婚後一年，我們便擁有一個健康可愛的寶寶。

我曾經生活在陰暗的黑洞裡，被一個千斤重的秘密壓得喘不過氣；如今因著認識主，這個重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盼望、喜樂與愛。如此宏大的救恩，我無法視而不見；如此醫治的大能，我無法禁口不言。常想，我這麼一個難搞的人，神都搞定了，生命還有甚麼難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