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鹿切慕溪水

作家鹿溪的生命風景

文／李知昂　供圖／鹿溪

青翠的草地，金黃色的陽光穿越樹梢灑下，蜿蜒的小溪映射著粼粼的波光。一頭小鹿從森林裡悠然步出，啜飲著溪水。女子在溪邊正跪著禱告，渾然不覺小鹿從身旁經過。

女子忽然睜開了雙眼，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溫柔而美麗。她的丈夫曾說，就像1960年代走紅的日本電影紅星淺丘琉璃子；但與其這麼形容，不如說這是上帝給她的恩賜。

溪水流著、流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年少到年老，她總是這樣，一天天來到上帝的溪水邊，支取生命的泉源。她，是筆名鹿溪的溫肇垣，除了一顆歲月帶不走的年輕的心，更有活力十足的美好見證。

「我們老人家最有意義的工作，就是祝福人。」她強調，「祝福所遇到的每一個人。」被她的文章打動過的，從商界女強人到文青都有；其著作《幸福到老》，連加恩讀過、施以諾讀過、黃瑽寧讀過……名單還可以繼續列下去。這樣的觸動力，是因為她的文字裡富有一種溫暖嗎？或許，但更重要的，是那一份真誠，讓人羡慕鹿溪在生命裡的每一步，無論苦辣酸甜，都倚靠在天父的臂彎。

邀您走進作家鹿溪的生命風景。

▲《幸福到老》一書封面照：作者鹿溪與先生黃富源醫師合影。

兩代仁醫全家福

當鹿溪打開全家福的相簿，彷彿看見一份「影響力」的名單，前衛生署副署長黃富源醫師是她的先生，《愛+好醫生》主持人黃瑽寧醫師是她的公子。問及她當名醫的賢內助與母親有何感想，她卻一本正經地回答說，不應該追求當名醫，而是成為仁醫與良醫。筆者不由得記下這句話，它本身就是最好的一句感想了！

記得多少年前，醫師與大眾傳媒的關係，還不像今天這麼密切，醫師在報上寫文章或上電視都不常見。但鹿溪想法不同，無論黃富源醫師多忙，都鼓勵他把正確的醫療、衛教觀念寫出來，甚至可以由他口述，鹿溪女士幫忙整理。努力的成果，就是在中央日報上相當紅的第一篇文章〈成龍成鳳第一關〉，談黃疸的知識。後來黃富源醫師又陸續出了不少文章，進而集結成書，也上電視分享。鹿溪笑著說，做爸爸的黃富源醫師，上電視可比黃瑽寧更早喔！

多年來，許多人從黃富源醫師的文章與書中得到幫助。近年黃瑽寧醫師克紹箕裘，隨著網路發達，小黃醫師深入淺出的部落格及生動的電視節目，讓廣大民眾耳熟能詳。這一切的突破，不能不說鹿溪當初的堅持是一個起點。她打趣地說，原本提筆寫作是她的志向，卻在先生和兒子身上先實現了。

但黃瑽寧的部落格經營，也回頭幫助鹿溪圓夢。2008年左右，她忽然和兒子說：「完了、完了。」把黃瑽寧嚇了一跳，連忙問怎麼了？鹿溪才解釋說，她現在腦力越來越差，常常想著要寫篇文章，但一時不知在哪發表，擱下來又怕忘光了，該怎麼辦？黃瑽寧腦筋動得快，立刻自告奮勇，幫母親建一個部落格，鹿溪一篇篇寫，就可以一篇篇地貼。漸漸地，網路上的讀者發現，這位新的部落客鹿溪粉墨登場，影響了不少人。部落格的文章甚至集結成書，八年後還出了增修版，就是施以諾、連加恩等作者衷心推薦，溫暖而真摯的文集《幸福到老》。

▲記者李知昂（左）訪問銀髮作家鹿溪（中）。

禱告是生命風景

從一個小故事，或許能夠一窺《幸福到老》一書的真摯動人，以及上帝的奇妙。且讓我們把畫面轉到鹿溪的一段禱告，她稱為對上帝「哀的美敦書」。

「主啊！我把先生交在祢手中，祢知道他經不起長時間病痛的折磨，所以我祈求慈愛的上帝速速醫治他，挪去他身心的痛苦！如果祢非要奪去他的性命，我也只好順服，但請務必讓他靈魂快快得救，真正信主，平安到祢那裡去。不過，若是他恢復健康，對這社會能有所幫助、有所貢獻，祢何不醫治他呢？」

這段禱告的背景，是黃富源醫師初次生嚴重的病，當時鹿溪才二十六歲，婚後一年，信主三載。由於病得甚久，黃醫師虛弱地躺在病床上說，如果轉為尿毒症需要洗腎，就要放棄！為甚麼？因為當年沒有健保，洗腎一次等於兩人月薪的總和，絕對負擔不了！

而在醫療罔效，前途茫茫的時候，某天下午牧師到醫院探訪禱告，居然發生黃醫師突然退燒的神蹟！兩夫妻喜出望外，黃醫師的母親雖然遵奉民間信仰，當她從南部北上探視，聽說了祈禱退燒的神蹟，也應允不再為黃醫師求神拜佛。不料，等鹿溪送婆婆回去，黃醫師幾天前神奇退掉的熱度，又重新回來了！

繼續讀下去您就會明白，為甚麼切慕、禱告是鹿溪女士最鮮明的生命風景，因為當黃醫師失望地說：「我想，連上帝也沒辦法醫治我了！」鹿溪卻敏銳地發現，這燒來得奇怪，決定禁食禱告！

「我要禱告到你退燒。」當時她說。

「如果燒不退呢？」黃醫師眼眶紅了。

「那就要弄清楚為甚麼。」

不多久，有個意念進入鹿溪心中，「去翻翻他的襯衫口袋！」鹿溪不明就裡，還是順從禱告後的感動，把黃醫師的襯衫拿出來看。結果，一塊廟裡求來的紅色布符，赫然出現在口袋中！她馬上了解，原來是婆婆愛子心切，還是求來一符，瞞著他們放進襯衫口袋。她立刻向黃醫師解釋，他們已經向主耶穌禱告得了醫治，就不要再乞靈於其他偶像了，反而帶來邪靈的騷擾！

黃醫師是孝子，對於要除去這塊符，感到十分為難。但鹿溪深知，婆婆雖是好意，但放這塊符在丈夫這裡，燒一定退不了，病也好不了。最後黃醫師終於同意丟棄，到了黃昏時刻，果然燒全退了；那乘虛而入的病魔，也消失無蹤！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後記，鹿溪的婆婆享百歲高壽，離世前於病床受洗。感謝主！鹿溪生動的文筆，讓人彷彿進入真實情境，歷歷在目。但這情節不是編得出來的，而是讓讀者看見，人生如戲，上帝才是我們生命大戲中，最關鍵的導演！

神未應許天色常藍

鹿溪在禱告中多次經歷上帝的奇妙神蹟，卻並不意味著一帆風順。她的妹妹莉，大概三十九歲被檢查出罹患胃癌，四十三歲就離開世界。推想起來，或許是那幾年她遭遇先生的破產，引起婚姻破裂，壓力巨大所造成。因為胃癌一發現就是第四期，醫師認為不用治療了，只能休養。據統計，像這樣的病情，快則半年慢則兩年，她一定會離開人世。然而，莉卻信心堅定地活了三年八個月。

莉是一個基督徒，而且以生命見證她的信仰，身處這麼嚴酷的狀況，完全都沒有埋怨神。鹿溪和友人雖照顧她的身體，莉卻在心靈上給她們更大的支持。經濟的破產、婚姻的破裂、病痛的煎熬，一個女人能遇到的最大挑戰，莉在短短數年內都經歷了，但她活出平安，還給身邊照顧她的人許多好的影響。鹿溪不由得要說，雖然妹妹年紀輕，在這方面卻成了自己的老師。

但以一個作家的角度，要寫下這段傷痛的經歷，絕非易事。鹿溪能夠突破，是因為她想起妹妹彈奏蕭邦的《離別曲》，帶給她深刻的感動，由此開始下筆。如果用詩歌來形容，當鹿溪想到妹妹在世的經歷，以及她去世後留給親友的餘澤，就會想起屬靈前輩倪柝聲作詞的《煉我愈精》這首歌，當我們受到越多的試煉，生命就越發多得利益，多得精進。

▲鹿溪以健行方式保持健康。

情急說出我愛妳

今年七十二歲的鹿溪，向來身體健康，沒有三高，先生黃富源醫師曾推測，她可以活到一百多歲。雖然她有退化性關節炎，且在五十七歲那年發作，但鹿溪又遵照新起點的健康原則來養生，包括營養均衡、天天運動、多喝好水等，不但改善體質，甚至瘦了十公斤，維持了多年的健康。

但在2010年，就是鹿溪六十五歲那年，她卻被診斷出罹患第三期乳癌。為何沒有提早發現？因為她沒有硬塊，也沒有異常分泌，每年身體檢查也沒有異狀，某一年覺得狀況不對去求醫，才忽然發現。醫師說她是大葉型乳癌，不是一般的管狀型，不容易自行發現，等到確診，腫瘤已經六公分大了。

既然發現就立刻開刀，又進行化療、電療、標靶治療，經過一兩年，家人的互相照應給鹿溪很大的力量。例如在當時，黃瑽寧夫婦才剛懷第二胎，仍然馬上搬家，就近照顧母親。

生病當然不是好事，但上帝以「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這句聖經經文，成為她化困境為祝福的力量泉源。治療的過程很順利，她沒有抱怨，也沒有生氣，只覺得很平安、很平靜，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許多人幫她禱告。舉例來說，開刀前一天牧師帶十個人為她禱告，平常不好睡的鹿溪，隨便換張床就睡不著，那一晚在臺大醫院卻睡得很好。

只有化療前她感到害怕，用簡訊請大家為她禱告一切順利，發給四十到一百人，先生問有用嗎？她說當然有用，四十人至少十個人會為她禱告。結果睡眠正常，化療過程也都很順利。

現在鹿溪已經痊癒，狀況穩定，只要定期追蹤。回顧這段歷程，有件事至今仍讓她印象深刻：「因為治療乳癌要切除乳房，醫師問我要不要做乳房重建？我想我都六十幾歲了，就說不需要。醫師很好心，再三確認，先生聽到受不了，就說：重建甚麼？我愛妳就夠了！」

鹿溪打趣地說，到了現在，不知先生是否還承認說過這句話？當時旁人聽到的重點，應該都是不用重建，但鹿溪最在意的，卻是那句「我愛妳就夠了！」對於內斂的黃富源醫師來說，鹿溪上次聽他講類似的話，大概是結婚前了吧！

▲鹿溪與先生、子女、孫兒女三代全家福。

切慕神，愛一個家

黃富源醫師七十五歲生日的時候，在兒子黃瑽寧醫師的安排下，一家人合影留念，留下珍貴而溫馨的家庭風景。鹿溪的三個孩子中一兒一女都已經結婚，還有了第三代的兒孫，讓她感到幸福而知足。

鹿溪經營婚姻這麼長久，筆者問到其中訣竅，她的回答謙卑而感恩。記得結婚四十五周年，她問另一半有何感想，黃富源醫師回應，她能和他這種人相處四十五年，真是了不起。原來黃醫師個性很急，凡事要立刻完成；鹿溪相對是慢節奏的人，要配合真的很不容易。鹿溪感歎現在離婚率高，卻也能體會婚姻中的挑戰，能夠堅持，最重要就是有誠意經營婚姻，有責任感，然後倚靠上帝的恩典。

從以前的教書工作，後來照顧兒女與家庭，鹿溪自己夢想的實現相對較晚。但她切慕神，禱告等候上帝的時間。像她曾經從毫無經驗開始，去學習、主持廣播節目《打開心內的門窗》，就是禱告中聽見神的帶領。到了晚年，更開啟超乎想像的寫作之路。回顧走過的歷程，恩典滿滿。

幸福到老，不是沒有煩惱，而是如同青翠樹栽在溪水旁，即使有風有雨，也能靠主度過。鹿溪惟一的秘訣，就是飲於主耶穌的活水泉源！